——原来是御史大人家的千金,前些日子在宴会上有隔阂的周嫣。
“好巧啊,以后我们就是舍友了。”季心心莞尔一笑,继续收拾着衣物,先前因绕路,耽误了好些时辰,如今她来得最晚。
周嫣一直踌躇着,神色有些怪异,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季心心转过身发现她还在门口站着,便出声问道:“怎地还不进来?”
周嫣踌躇着,神情也有些怪异,季心心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看她轻抿下唇,欲言又止,连眼神中都带着怯意。
季心心一心惦念着收拾随身衣物,无心顾虑周嫣的情绪,便转过身去,周嫣刚准备说出口的话又咽了进去。
她收拾完衣服坐在凳椅上,竟有些喘气,端起桌上的茶水,直直饮了几口,才解了渴,竟忆起整个下午都未曾饮水。
周嫣终于整理好心情,走到季心心面前坐下。季心心抬头,只见她又局促的站了起来。
季心心以为对方被自己方才粗鲁的喝水举动给吓住,便朝她解释:“我就是渴了,白白多走了好些路,不要介意。”
周嫣看着如此真性情的她,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上次宴会上的事自己已经反省了,可当知道舍友是她时,又开始别扭起来,自己这般小气,与她大相径庭,总会让人想到自己的痛处,不敢面对。
“季心心——”
季心心闻声抬头,只听到她丢下一句“抱歉,我和别人换了学舍。”便匆匆离开。
季心心一脸木讷,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哪里吓到了她,都不敢和她在同一屋檐下。
很快就来了新舍友,她看着门口站着的女子,脸上一副淡淡的神色,长眉细眼,秀挺如莲……季心心站起身朝她走去,发现对方竟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季心心。”
“林听。”
听到林听二字,季心心瞳孔都放大了些许:“我知道你,你的名字很好听。”也很好记,江氏唠叨的同窗人物,自己转眼就忘了,唯独林听,不仅好记而且也因为她的经历更出彩。
林听师从大家,十岁时便靠着一手好画功扬名在外。不仅如此,更让季心心激动的事是林家乃当今的首富啊,首富之女啊,比世家好多了,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正是她所羡慕的。
“闻名不如一见。”季心心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林听看着嘴角笑容还未散去的季心心,瞳孔里还倒映着自己,竟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脾性,方才周家娘子提出换学舍时,自己还有些犹豫,可爹爹的唠叨就在耳旁,又不得不从……
商人终究是商人,爹爹一直念叨别以为进了女学就人人平等,实际上还是有尊卑之分,自古以来阶级就是一道鸿沟,想要跨越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入了女学就能改变的。自己能入选已是天赐,要谨记感恩,行事也要低调。
林听朝季心心施了一礼,道:“往后请多指教。”
水平测验
第二日晨曦微露天微亮季心心便起了身来,她素来不喜赖床,现如今穿着中衣坐在妆奁前发呆,大概是醒得过早,脑子还未清醒。
一双明眸秋水,没有平时的半分清明,显得水雾又迷茫,满头青丝顺香肩顺流下贴服在两旁,呆愣着坐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她貌似不会梳头。
自己的一双笨手只会提拉端捧,一点精细活儿也奈何不了,当年穿来时,也正是因为不会梳发才扮作男儿身,后被季家找了回去,日常梳洗都有专人伺候,也用不着特意去学了。
她看着妆镜里不着一钗的青丝,再看着还在熟睡的室友,耸了耸肩,只道罢了,披上外衣准备去屋外醒神练身。
穿过学舍,迈入后院,因着太早此刻也只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啾鸣,她深呼吸一口,将清晨清甜的气息带入腹中,开始准备晨练。
华大家曾言:古之为引导术者,熊经鸱顾,引挽腰体,动诸关节,以求难老。
这五禽戏看似化繁入简,实则难之,讲究天人合一,身动心静,可使人神气内和,形体外柔,以外力调引,经络使全身肌肉和关节骨骼都得到放松。
随着动作的深入,季心心的呼吸也逐渐加强,腹间的起伏牵动着内脏的蠕动,她感觉额间已经微微出汗,也有些饿了。
等做完最后一个步骤准备回屋,发现院门处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她不做多想,准备洗漱朝食。
待进膳房,发现人已差不多到齐了,自己因为梳妆耽误了好些时辰,不敢再多耽误,领了饭食,找了一张无人的饭桌坐下开吃。
朝食的种类繁多,季心心取得也多,有香甜软糯的甜粥和蒸饼以及一份蔬菜。因晨运使得胃口大开,她开吃了起来。
正当吃得津津有味时,有人过来打招呼,是御史中丞家的女儿贺凝心,她朝季心心甜甜一笑,道:“我在这儿坐下啦。”
季心心颔首,发现这小娘子怪好看的,桃腮杏面,弱柳扶风,一副柔弱姿态引得人心颤动。她看她这她碗里吃得也少,一碗甜粥便足以腹饱,难怪体态纤弱。
季心心有些不忍,劝道:“多吃点儿,这蒸饼酥脆可口,很是下饭。”
“多些小娘子,但我已经吃饱了。”贺凝心抬眸,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她放下汤匙,带着探究的小眼神看着她,“季小娘子食欲怪好的。”
“……”嗯?如此就饱了?季心心看着面前的堆成小山堆的蒸饼不语。
贺凝心又道:“季小娘子今日梳的是什么发髻?平日里都不曾见过。”
方才招呼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在满堂珠翠中季心心的发饰显得尤为突出,只用了丝带予以点缀。她平日对服饰多有讲究,今早也是因为梳妆打扮才迟了些,刚才一看到季心心的发饰就有些心痒难耐,怪异中带着些许特别。
季心心尴尬的笑了笑,这是她胡乱编的,今早瞧着时间尚早本打算尝试女子发式,可实在是手笨,最后只得自暴自弃,将以前会的男子发式的基础上稍做改变,用丝带缠绕发丝,再以三角辫编的花样缠绕着头顶的发苞。
“早上时间来不及匆匆弄得。”季心心解释道。
贺凝心了然点头,对于服饰她本就比旁人敏感,接受度自然也高些,不然怎么会在众多贵女中靠着美貌拔尖,其中也有自己懂打扮的缘故,知道如何扬长避短。季心心今日衣裳的颜色也与发饰相配,推成出新,胜在新颖。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下次自己也要试一试。
贺凝心等着季心心用完朝食,两人一同去往学堂,发现夫子早已在堂内等候多时。
夫子姓张,乃太学的老师,被借调来此担任暂时的教学,张夫子蹙着眉头,内心多有不满,本是田假时期,却被上头唤来教学,家中农活尚未干完,可是苦了自家娘子。
张夫子扫视全堂,待到人员到齐后,用戒尺啪啪往台案上鞭笞几下,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开堂第一课便是考试,时间为一个时辰。”说完不等学子们反应便将准备好的试卷分发下去。
速度之快,让大家措手不及。季心心没有多抱怨,打开试卷翻看了起来。
题目不多,只有五道题,也不同于寻常的考试,只是考题之广和深让众人嗟叹。
第一、二道题较为简单,是默写及作诗题。
第三、四道乃传统策论题和史论题。
第五道较为新颖,写了一则故事,让大家写下自己的见解。
季心心看着题久久不曾动笔,第一二题虽对于大家较为简单,但对于她来说是较为难的。不似古人从小耳闻目染,作诗拿手拈来,自己做个打油诗还得绞尽脑汁呢。至于背书,古人看书涉猎之多,不是她一年两年就能追赶上的,故这两题只能放弃。
后面三道考的都是考嘴皮子的题,自己反而较为拿手,前些日子在家休养,江氏的教学无一不细,知识之广,令人叹服,自己受益匪浅。
她深呼吸一口开始提笔,策论与史论早在心里绘出大概轮廓,她整理一番写下自己的见解。
时间过的飞快,夫子提示只剩二刻钟了,季心心又飞速看往最后一题。
题目是:今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一兔足为百人分也,由未定。由未定,尧且屈力,而况众人乎!积兔在市,行者不顾。非不欲兔也,分已定矣。分已定,人虽鄙不争。故治天下及国,在乎定分而已矣。
季心心沉思片刻,这道题释意起来不难,讲的是众人追逐一只所属权尚未定的兔子,但是在兔子归人所有后,大家看着在市集上售卖的那只兔子,却看都不曾看。解释虽通,但是内里深沉的含义却是为了难。
她尝试用反向思维开始解题,出题必定考核某一点,像第一二题,出题含义在于了解女学子们的平均水平和识书数量,后面的考验的则是对时事和朝政的见解。
至于最后一题,着重“定”字,考验的会是哪个方面呢?她放下笔开始沉思,突然脑内灵光一闪。
——是法制。
由于这只兔子的归属权未定,所以才有人追赶,可当这只兔子出现在集市上时,所属权已定,众人就不在惦记了,因为这只兔子已经成了卖家所有。当财产有了法制保护大家才不会觊觎,因为会受到对应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