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顶金光冠传闻,乃前朝手工大匠白大家所制,献于灵慧王,赞扬其功德。灵慧王天资聪慧,通晓天地,心性善良,自愿放弃皇位,辅佐新皇,其功绩卓卓,为百姓为朝廷鞠躬尽瘁,是世人之崇拜的楷模。
冠的制式独一无二,上面的宝珠乃东海传闻中,只有有缘人可见的仙灵岛所产,仅此一颗,再无其二。而制冠的金体,是青光金矿的第一批,至精至纯。冠带更是由特养的蚕宝所吐丝而做,以如今的工艺,再也没有比它更薄更轻的。
如此贵重之物,就在她头上,令他不得不匪夷所思。
二哥祁昱收下赏赐后,便没有见他戴过,只有几日前接待异国皇帝和使臣时才第一次见到。
说起来也是那日,听闻二哥出入太学,拜访周崇州夫子,接着林起便被叫去夫子堂训斥。
祁泰眸光微变,晦暗不明,波涛汹涌。
他顿了顿,喊道:“请季小娘子留步。”
西山狩猎
季心心转身,看着面前的人。
他年方十七,与自己同年,面貌柔和温敦,眼梢却有两分掩饰不去的狡黠,他眯着眼睛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自己,叫人不喜。
“听闻季小娘子喜好运动。”
祁泰打听过十二女学子的来路,加上季大人政绩卓越,自然对季家多有关注,他笑笑:“先前听说有位小娘子在清凉苑展示过五禽戏,想必就是季小娘子吧?”
季心心皱眉:“如何?”
叫住自己总不会是想确定当事人是否是自己这么无聊吧。
祁泰还是笑:“看来真是喜爱了,真是与其他小娘子截然相反呢,听闻还曾因为骑马摔了腿,导致在家修养了好些时间。”
季心心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关心究竟为何意,一旁的郑雅宁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留神。
眼前的人还在笑,温和无害,越是这样,季心心越是毛骨悚然。
她非常给面子地怼了一句:“殿下果真如传闻中的平易近人呢,和我们一点儿距离感都没有,就如同姐妹一样。”
言外之意是你真是闲,跟姐妹间爱说些小八卦一样。
祁泰也不恼,直抒心意:“马上秋猎了,不知道郑家妹妹和季小娘子可意?”
被点名的郑雅宁也不装了,嘴角垮了下来:“我不便。”
季心心:“我无意。”
祁泰笑容肆意,说了句“无碍”转身走了,他收起笑容,脸上没了温度,不急,总有机会的。
……
过了几日,季心心终于理解到那句无碍下的笑容是何意,她在太学里收到家中来信,说自己被娘娘亲点为此次秋猎的陪同人员。
秋猎向来只有皇亲国戚才有此殊荣,以季府的等级还够不着,但是这次,季承载却被陛下亲点,还恩准了允许家属随行。季家本意是不想她耽误学业,准备不让她去,但淑妃娘娘突然夸奖她一番,说想见见她,连旨意都下了,不得不从。
季心心和夫子告假,得知郑雅宁也因为这次狩猎请了假,叹道难姐难妹,回到学舍收拾东西,默默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三皇子祁泰身上。
一定是他在搞鬼。
到了秋猎那天,天高气爽,万里无云,是钦天监观察天象推算出的好日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往西山,所有人都神采奕奕,精神抖擞,除了季心心。
她被拘束在马车里,和司南面对面,因为骑马功夫不到位,不允许下来,去往西山的路又长又陡,她被颠婆得连话都不想说。
司南看着无精打采的她,有些不忍:“小娘子,要喝些水吗?”
季心心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两眼空空,呆呆吐了个“不”字。
她只想出去。
大好河山与她无关,只能被困于这方寸之间,连灵魂都被束缚住,别人都是高歌载马,只有她,可望不可及。
她叹了口气。
……
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头,祁昱在前头,季心心在后头,宛如河的两端,遥不可及。祁昱在前头陪着崇康帝,相伴的还有三皇子。
祁泰瞧看一眼祁昱,故意说道:“上次看见二哥戴着通灵金光冠,煞是好看,当得起‘远山出岫之姿,皎月出云之貌’呢。”
崇康帝记起来那日,在异国使者前,他毫不逊色,不仅外貌还是才华都让人折服,为大启长了不少脸面,他说道:“你二哥确实当得起。”
祁昱只是笑笑,向崇康帝请示:“父皇,请准许儿臣去后方检查探查情况,以保安危。”
“去吧。”崇康帝知道他恪尽职守,很是放心。
祁泰看着驾马而去的背影,嘴角冷意森森,所谓坚不可摧的人,也有了软肋。
季心心正在车中百无聊赖,忽然听到车厢外马蹄踏踏声,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与自己有关。
她一把撩开帷帘,笑了。
她的眼里闪着光,笑意直达眼角,整张脸灿烂无比,叫人心神荡漾。
祁昱全身冷意只用了一瞬,很快消褪,看着她,勾起了唇角。
“殿下。”
季心心看着他,今日的他穿着绛红骑装,整个人英姿飒爽,气宇轩昂,是平日不曾见到的模样。
“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是的,等到了西山,我带你去骑马。”
祁昱知道她的喜好,与她共处的两月里,他都铭记于心,知道她不喜约束,知道她爱骑马。
她的笑容更灿烂了,都快咧到耳后根,有了祁昱这句话,接下来的等待不再难熬,很快就在期待中渡过。
到了西山猎场,行军迅速整合、分散,执勤的执勤,巡逻的巡逻,各司其职,很快,他们便被分配到各个营帐。
不知是否因为淑妃娘娘钦点的缘故,季心心所在的营帐距离皇家很近,甚至比一些皇亲国戚的还要近。
开赛前的宴席上,大家畅饮助兴,崇康帝举杯示意:“众位爱卿,若谁能拔的头筹,朕重重有赏。”崇康帝哈哈大笑,大概在皇宫闷得久了,出来后容光焕发,连君王的威严都淡了几分。
席下众人大声附和,一道尖细的女声尤为突出。
崇康帝注意到,便问:“福禄郡主吴静似乎也想参加啊?”
吴静站立起身,走到中间,跪下:“回皇上,臣女有兴趣的很呢。”
她今日穿着绯红骑装,金冠束发,艳光逼人,利落骑装勾勒出曼妙细腰,叫人移不开眼。
“好!巾帼不让须眉!”崇康帝很高兴。
吴静得到准令,站起身,环顾四周,志高气满,一股子傲劲儿,似乎谁都不放在眼里,她家室好,样貌好,自然是有骄傲的资本。
她看到眼下的季心心,冷笑一声,今日除去皇妃,同辈就属她的地位最高,座位却居于她之下,明明自己是淑妃的侄女,她却跃她之上,不知是耍了什么手段。
吴静坐回座位,崇康帝还在问话,他今日心情舒畅,看谁都顺眼。
“福禄郡主怎地这么有兴趣。”
“回陛下,这次特邀女眷,承蒙皇恩,自然要助助兴的。”
“好好好。”崇康帝拍好叫好。
吴静又说道:“这次同邀女眷中,听闻同辈的还有太学里的女学子呢,不知她们有什么表现。”
被暗示到的两人面面相觑,女学中就只有季心心和郑雅宁来了,说的正是她们,季心心还对上次在服饰店的相遇耿耿于怀,根本就不接她的话。而郑雅宁则是不屑,虽然自己总被人说心高气傲,但她分得清与眼高于顶的区别,她讨厌眼睛长在头顶的吴静。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淑妃娘娘出来接话。
“你莫不是有什么好点子?”
她这个侄女,虽然性格犟,脾气也不大好,但最能哄她欢心,总能搜寻些新鲜玩意儿逗她,这次回永安,带的异地新奇玩意儿,一大箩筐,连崇康帝看见,都说孝心可鉴。
“回娘娘,臣女不敢枉下妄言,女学子们有什么展示,我是不晓得的,只是提议出来,希望大家能贡献出一份力罢了。”
“你这孩子也是有心了。”淑妃眉慈目善,看向离她最近都季心心,“不知你们可有表示?”
“……”
季心心没敢让淑妃等太久,也不敢扫兴,回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单人的力量是渺小的,能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她顿了顿,吸引足大家的注目后,方才继续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能用众力则无敌于天下矣,臣女提议,一人展示,不如多人展示。”
季心心说完,崇康帝眉眼都弯了,他没想到在他眼里的小孩子,也有如此见解,又想到她是女学一员,便说道。
“说得好!人心齐,泰山移,众志成城,无坚不摧。不亏是女学出来的学子。”
吴静气结,脸子都耷拉了下来,一点儿也不顾及场合,淑妃娘娘看到,立马补充道:“是啊,说的真好呢,陛下不妨让她们在狩猎结束后,一起表演个节目助助兴吧。”
“好!甚是合朕心意!”
吴静腮帮子都在抖,紧紧攥住酒杯的手也抖个不停,她恶狠狠的看着季心心,若是当初她早点死在那地,也不至于今日还在这里拂她面子,让她当着众人面子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