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来的时候,簪子掉了。”
她一边抓着发髻,一边张望,试探在周围找到簪子的下落,可视线所及之处都找遍了也不见踪影。
她努着嘴,看着祁昱:“要不,我走远点再找找。”她知道此时披头散发不符规矩,但一直举着,手都酸了,那簪子肯定是掉在刚才跑来的路上了。
“我陪你。”祁昱说完便走在前面,垂着眼,真的帮她在找。
那日她们母女离开府邸,便再也没见,只有她爹季承载每日在值房外徘徊,鬼鬼祟祟,惹的侍卫以为他欲行不轨之事,要将他抓来审问。
季大人此举已有五日,而他也足足等了五日,还是没能等到季大人的问话,上朝前他故意露出机会,他却踌躇不前,下朝后自己故意等待,他又绕道而行。
今日听到学堂之事,他放下手头工作立刻前来,第一件事便是料理林起,然后就看到了趴在窗外的她,一张皱着五官的脸紧张兮兮,连来人都不知道。
“别找了。”
他们已经将周围细细找过了,还是不见,季心心深知仪容仪表的重要,方才林起的罪行里就有不尊仪表。
她黑溜溜的眼珠转的飞快,看着地上的树枝说道:“要不削削树枝儿?”
品茗宴会
祁昱当然不会去捡树枝,也不会替她削成簪子。他伸出手在头顶拨弄两下,两根发带轻易被取下,打成结,捧在手里。
他今日戴的是垂冠,只有在朝礼宾客时方能戴用,发冠两旁装饰着丝质发带,飘逸凛凛,整个人遥若高山独立,通凉玉石,才二十年纪,便显持重睿智之感。
“转过身。”
祁昱声音放得很轻,季心心被他推着肩膀转身,背对着他。
“把手放下。”
她的个头刚好在他下巴处,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喷洒出的气息,温温热热的,在她头顶怪痒的,她动了动身子。
“别动。”
季心心不敢再乱动了,任由他摆弄,祁昱用手将她散乱的秀发一一梳理顺,然后挑起两侧的发丝,在头顶挽成发髻,再拿过打结好的发带,缠绕在头顶固定住。
“好了。”
季心心不敢转身,一阵阵说不出的怪异在心头涌起,像醉了一般,血液发热,脸在发烫,头也蒙蒙、晕晕的。
“殿下,我好像醉了。”
“嗯?”祁昱不解,又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什么醉了?”
季心心扭转身子,双手不停下袖口下搅弄着,眼睛也不知道朝哪里放,双目相视,她立刻避开,看向他头顶的金冠。
“殿、殿下,谢谢你。”
她头也不回地跑了,林间的风刮在脸上也没能让她清醒,跑到林听处,她一只手倚靠在竹上,一只手搭在心口,微微喘着粗气。
“怎么了?”林听看着惊慌失措的她,不解问道。
季心心耳朵嗡嗡的,没听清她说是什么,“嗯?什么?”
“我说,你怎么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
林听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她还是没听清,只喃喃了句:“我们回去吗?”
林听瞧自己的画已经差不多了,便动手收拾,两人一同回了学舍,学舍里静悄悄的,大家伙都在上课,只有她们俩个在。
新筑的舍房规规矩矩,不如在宫里的秀丽别致,而是和所有太学建筑一样,正经统一。季心心回到房中,拿出上次在集会上买的字帖,开始习字。
“心外无物,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静心则专;静思则通;静居则安;静默则熟。”
“心静境则空,天人才合一。”
“……”
季心心一边写,一边默念着关于“静”的古人名句,可收效甚微,轻易就被林听的三言两句搅乱心扉。
“心心,方才你看到什么了?”林听躺在床上,一只腿搭在膝上,侧着身子看着她。
季心心敷衍:“看到夫子惩罚学子了。”
林听:“你怕了?”
季心心摇头,发带随着摆动,林听一眼便看在眼里,这发带初看不起眼,但一旦落入眼中便移不开视线。
“你头上的发带是何事时戴的?”她明明记得今日她佩戴的是发簪。
季心心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我今日都戴的这个。”
“是吗?”林听有些不信,坐直身子,拿过一旁的卷轴打开,里面的美人明明就是佩戴的小冠和发簪。
她走过去将画卷展开在季心心面前,“喏,你看,明明就不是。”
季心心因为心虚连画都没细看,想解释,却又吞吞吐吐,舌头经不住折腾,打起结来,她一不留神就咬到舌尖。
她痛得发出一声尖叫,连忙放下笔捂住嘴唇,林听显然没预料到这样到结果,慌乱着想找冰块,来缓解她的痛。
季心心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制止她的行为:“吴眉事,吴登夏旧豪乐。”
“啥?”
季心心嗦了嗦溢出的口水,直着舌头重复说道:“我没事,我等下就好了,你不要去。”
林听这才作罢。
门外敲门声响,季心心正疑惑,林听已打开门。
郑雅宁走进屋子,无视两人惊讶的目光,将请帖放在季心心的案桌前,“我的的品茗宴,邀请你们俩。”她想到什么又着重了句,“大家都会去,你们不要找借口。”
郑雅宁知道她俩不喜聚众,做什么都爱呆在一旁,特意嘱咐两句。
说完便离开了。
班使都发话了,她们必然会去。
……
到了休假那日,江氏在房中为季心心挑选新衣,她看着身上换了一套又一套的新衣,似乎自己多了好多漂亮衣裳。
“娘亲,怎么买了这么多新衣裳?”
往常只有在换季时才会裁上几套新衣,最近先是因为入学,再是为了罚跪,而送她的衣裳已经超了平时,现在柜里的少数也有七八套,也不知道为何。
“傻孩子,你长大了呀自然需要多备衣裳,而且娘高兴,有人请你参宴,证明你在学院里过的不错。”
江氏将她按坐梳妆台前,替她梳发,看到妆奁中有条发带,正衬她今日的服装,便替她挽在发后,系成蝴蝶模样垂在脑后。
其实这么多衣裳是害怕她眼皮子浅,三言两语,几样物件就将人迷惑了去,担心她来了永安会被这里的荣华富贵渐欲迷眼,也担心她会艳羡别人。虽然一贯秉持着谨行俭用,可忘了女儿正值花样年华,需要打扮。
更重要的是,昱王殿下的那些物件给她敲响了警钟。
季心心咂咂嘴,收回了想说的话,还以为江氏是被昱王的回礼吓到,所以才一反常态。
季心心梳妆打扮完,在江氏的注目下,和司南上了马车,去往开国侯府。
……
一下马车,开国侯的丫鬟婆子都迎了上去,极为规矩。
“季小娘子,容奴婢给您指路。”
季心心颔首,在她的带领下进入侯府。开国侯不亏是世族簪缨之家,不仅靠着皇恩荫庇,更是因为祖上人才辈出,所以才得意延绵百年。
而历经百年的往开国侯府更是底蕴浓厚,走在抄手游廊上,能从白壁的窗牖中探窥到一窗风采,一株梨花兼着芭蕉,气韵清奇,仅这一窗就令人心醉折服。
十步一景,景景沉醉。
“季小娘子,咱们到了,您踏进这间院子便是了。”丫鬟行着礼,缓缓后退。
季心心颔首,示意司南拿些赏钱。
她踏进院子,自然清香扑鼻而来,眼处可见是石子漫成的甬路,踏石而上,是疏密相间的花木,形态天然,布置在周侧,仿佛置身于花园中。奇草仙腾攀爬在石壁上,几株小花累垂可爱。
季心心闻声而去,终于在一片叠合的假石中,看到了郑雅宁以及各位同窗。此情景仿若在皇宫清凉苑内初见时。
季心心走上前,便听见她们议论着身后的石头。
“这是南方的天然岩石的吧?”一位小娘子摸着石块的纹路问到。
“可不是嘛,要不然怎么这么气派呢,如今都以家有园林为傲,这侯府不仅有还是最好的,连岩石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叶知秋解释道。
季心心扯了扯嘴角,几块破石头有什么好讨论的,她看向她们身后的假山,那是由许多石料拼叠合成,搭配着错综相间的伏乔灌木,水池自然曲折,高下起伏,有着几分天然野趣。
确实是有些好看。
郑雅宁看到她来,站起身,领着她游览了一遍园子,耐心讲解着园子的景物,不知道怎地,季心心总觉得她有点像一只斗志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在给自己找场子。
郑雅宁放开挽着她的手,吩咐茶宴正式开始。
大家就坐于园林中,与景物融为一体,郑雅宁环看四周,开始提话。
“茶能提神益思,激发激情与灵感,也希望这一次的茗茶会,能为大家接下来的考试有所帮助,也能增进我们彼此的感情。”
一旁的林听附在耳边喃喃低语道:“若是真有帮助的话,就应该在家学习,而不是品茗。”林听不喜,还是林老爷逼着赶着她来的,说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多与人交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