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心心用脚踹了踹她,因为她已经感受到一侧叶知秋的眼神杀伤力。
郑雅宁还在继续说话:“一盏清茗酬知音,大家能有缘在太学相遇,本就是缘分,希望我们能和睦相处。”
她这话似乎若有所指,看了一眼季心心,很快便转过头看向别处。
台下的众人纷纷附和。
一旁的叶知秋恨的咬牙切齿,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前些日子,好友郑雅宁找到她,说要与季心心结好,放下恩怨,希望她也能支持。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不要再针对季心心,自己以前所作宛如跳梁小丑,她为好友的付出也都是自作多情。
当事人都放下了,她这个旁人还针对作甚。
但是还是不甘心,心里说不上的滋味,酸、苦、辣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甜。
她看着席上的郑雅宁,正为大家介绍新茶,她有些吃味,往常自己都是第一个吃到的,如今不仅不是第一位,连这场品茗宴的本意也是为季心心而办。
席上侯府的丫匆匆赶来,附耳在郑雅宁耳旁,小声说着什么,叶知秋看见一向端庄稳重的好友,脸色都变了。
郑雅宁慌的站起身。
她也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通灵金冠
郑雅宁将手指收进袖中,紧紧攥住。很快,就恢复了神色。
“各位,真是失礼了,我要离席一会儿。”她盈盈一笑,随即朝着站起身的叶知秋说道,“麻烦知秋替我招待下,我去去就来。”
叶知秋沉重点头:“好!”
关键时刻,只有自己能帮上忙,她又振作起来了。
叶知秋抖抖肩,被委以重任的她开始肩负起活络场子的任务。
“香茗配好诗,我们来作诗如何?”
大家自然应承,在叶知秋的热场下,很快就不再好奇主人的离开,而是开始琢磨如何拔得头筹。
以茶为题,第一名的奖励是天池香茶。
天池茶又名高山茶,生长于高原地区,无法人为培植,只能野生摘采,年产量极底,此茶还具有药性,可解毒助睡,消除疲劳。
大家跃跃欲试,一个接一个,很快就轮到季心心。
打死她她也是作不出什么诗句的,更何况她根本品不出茶的好坏,更何况与同窗相处久了,自己什么德行她们摸的一清二楚,与其让她绞尽脑汁,还不如接受嘲笑,大大方方承认。
“诗我是作不出的,大家也知道我在考试时总丢分在默写和诗句,所以我就不嫌丑了。”
大家也没想到她如此坦率,起码作不出来,念一念前人的诗词也可以,她竟装一装都不愿,想来真是在厌恶极了。张夫子总在课堂上可惜,说她偏科的厉害,只在策论和经义得高分,却从不在诗词上下功夫,说若能补上短板,她的名次还能再高点。
“各位学子,容我失陪下。”
她茶喝的多,有点三急需要处理。
……
在丫鬟的领路下,季心心被带到一幢建筑物前。
她有些疑惑:“这不大好吧?”
眼前这座建筑有两层高,雕梁画栋,鸿图华构,坐落在池水中央,点缀着翠荇香菱,粉粉绿绿,娇嫩可爱,奇特之处在于人工开凿的瀑布,水流折泄于石隙之下,自成天然,潺潺湲湲。
一点也不像茅房,倒像厢房。
“小娘子说笑了,沿着甬路向前,便是茅殿了。”
“……”
好家伙,茅房变成茅殿,比皇宫里的还要有派头,不知里面是否还有搓澡沐浴等项目没。
季心心努努嘴,踏上了去茅殿的路。
殿内比外面更要夸张,不仅有丫鬟伺候,连摆件都精致无比,伴着涓涓河流声,还有若有似无的淡淡芳草清香,沐浴梳妆熏香更衣应有尽有,就差有人弹奏了。
她有些急,顾不得多看。
季心心蹲在坑上,欣赏着窗外河池风景,等看着脚下的缝隙,突然觉得那些粉绿的翠荇香菱,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有了膈应,她抓紧时间完事儿。
出了坑,外间有丫鬟端着水盆等候,季心心净了手,接过帕子擦拭,便听见那丫鬟问道:
“小娘子可有带换洗衣物。”
“……”
她大意了,以前在宫内就看到那些同窗如厕后会换身衣裳,更甚者,连头饰都会换掉。
自己娘亲江氏也是名门闺秀,大概在大兴那不毛之地呆久了,渐渐同化了,再回到永安时,也没拾起旧习惯,更忘了提醒她带换洗衣物了。
她摇摇头:“没有。”
“请小娘子随我来。”
她被带进另一处的屋内,瞬间整个鼻腔被浓郁的熏香袭击,在丫鬟的捣弄下,不一会儿,身上也沾染了些许香味。
清清香香的,很是好闻。
季心心心满意足的被送出了屋,她站在茅殿外,看着殿宇第二层,方才听丫鬟说是伺候沐浴的地方,心想着下次有机会来试试。
……
等到再回宴席中,场面发生了惊人变化。
原来不过同窗间的聚会,骤然多了好些人,光她识得的就有三皇子和叶知秋的哥哥,其他四人她未曾见过。
正当她疑惑时,林听上前在她身旁解释:“方才你离开后,郑雅宁就领着他们来了,说三殿下听闻有茶宴,特意带了些好茶,来助助兴。”
“只不过郑雅宁脸色不大好,似乎不大高兴。”林听贼兮兮的,眼尾挑起,带着好奇和探究。
季心心看着侧前方的郑雅宁,她正在与三皇子交谈,举止仪态规矩无错,但上半身自然向后倾斜,并且手中的帕子一直从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
看起来十分抗拒。
郑雅宁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厌恶极了,她在太学时一而再再而三的避开他,还是被他厚脸皮的找来,借着品茶乘虚而入,但碍于爹得面子不得不从。
她早已表明心有所属,爹爹却不许,说大皇子患有残疾,站起来无望,再加上两人年岁相差8岁,更是不配,让她消了这心思。宫中的淑妃娘娘总是借机唤她入宫,目的再露骨不过,不过是她身后的开国侯府。
永安的小娘子都死绝了吗?盯着她不放,烦都烦死了。
“郑家妹妹,若是在太学遇到难题,不妨来找本王,本王自当鼎力相助。”
郑雅宁将帕子换到右手:“多谢三殿下,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难题能困倒我。”
祁泰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话题被她堵得死死的,若不是母后之命,何苦厚着脸皮屈尊来讨好此人,他祁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用不着在这里同她虚与委蛇。
“妹妹天惠聪颖,自然不在话下。”
郑雅宁听着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有些反胃,他们两家还是在前朝有过姻亲。
突然想到那日在膳房前,季心心对他甩脸的样子,有些羡慕,她转头看到梨花下季心心正看着自己。
“三殿下请自便,季小娘子回来了,容我去接待。”
离开祁泰的郑雅宁,深深呼了口大气,终于不用在装模作样了,她将手帕塞进袖里,去找季心心。
季心心看着她款款而来,笑了笑:“一来便翻了天了。”
郑雅宁知道她方才去如厕了,自嘲道:“惹你看笑话了。”
自从那日在膳房交代后,季心心便觉得两人间的感觉变了,虽然她不知道郑雅宁为何告诉自己,她喜欢祁湛,但她们之间不再剑拔弩张,碰到面还会点头示好。
郑雅宁也开始重新审视她,竟发现她很多不曾注意到的优点,比如季心心从不在人背后嚼舌根,为人坦诚,不会就是不会,不会因为面子而委屈自己,还有她虽然话少,但每一句都是真情实感,从不说假话。
她饭量大,却从不遮掩,每次该是多少便多少,还会主动帮忙其他学子,帮她们提重物,明明她自己也是千金小姐,却坦荡的很。
以前只觉得她粗鄙的很,看哪里都不顺眼,可如今看哪里,哪里便是优点。
甚至她早晨还会偷偷看她练习五禽戏,觉得她一举一动都透着魅力,自己也偷摸着私下练习了。
“你府中的茅殿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哈哈……”郑雅宁掩嘴笑着,解释道,“其实,我烦的很,这间茅殿还是先祖在世时修筑的,那时风靡前朝风俗,讲究雅致,可是苦了我们小辈,如厕后还要沐浴。”
季心心撇撇嘴:“宫里也不见得有这般豪气。”
郑雅宁还是笑,自从改观后,见到她嘴角便不自觉上扬:“那你是没见过行宫的茅殿,有五层高呢。”
季心心长着嘴,惊讶茅房文化如此淋漓尽致,与现代的澡堂文化有过之而不及。
就在此时,三皇子祁泰又凑了过来。
郑雅宁看到,连忙拽着季心心转身,意欲离开。可就是这转身,让祁泰愈发反骨,偏偏就赖上她俩,不,是季心心。
祁泰看着背对自己的少女,青丝如绢,而青丝上的发带薄如蝉翼,缀着润泽光亮,阳光透过留下点点碎金。
是通灵金光冠上的冠带,此间世上只有一支,就在她的头上。
十五岁那年,二哥祁昱成年后的第一件差事便卓有成效,成绩斐然,在朝中声名鹊起,父皇极为欣慰,在朝上当众赏赐不够,私下还在家宴中赞赏,更赐于通灵金光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