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心心在心底嘀咕,这爹爹也太过好骗了吧,对方明眼就是冲你女儿前来,想着法子在打探呢,可做爹的却不以为意,她扯了扯父亲衣袖,奈何他正沉浸于对方的夸赞中无法自拔。
“令媛生病何不在家多做休息,偏偏这么早还去上学,真是勤苦好学。”
“学习在于日月积累,自是一日不敢断,小女别的不说,性情坚毅倒是像极了我。”
“我瞧也是,若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也能如令媛一般,真是叫人省心了,说来两人往后还是同窗呢。”
“是吗?如此甚巧啊,我同李大人真是十分投缘呢。”
“……”
季心心汗颜,她家季大老爷不知不觉中就将亲生女儿给卖了,可她看大老爷一无所知的样子,甚是呆萌,又不忍拆穿,于是借着脚痛想带他离开此地。
正欲扭头想找借口,不料却看到三五步之外有一道身影,清风俊朗,甚是好看,季心心戳了戳父亲手臂,暗示他有贵人到。
果不其然,方才还在你来我往的两位大人纷纷噤声,朝那贵人行礼,道:“昱王殿下安康。”
祁昱颔首,目光在两人面前打转,方才他们甚是扎眼,二男一女的组合在人群中颇为瞩目,想不注意都难,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怕好些人都听去了。
这两人瞧见殿下迟迟不曾离开,不禁面面相觑,殿下为人疏离从不与大臣过多来往,今日似乎有心想要同他们多说话,只是两人突然面对,一时不知如何言语,竟局促了起来。
“方才你们在聊什么呢?”昱王殿下开口,化解了尴尬的局面。
季承载是最实在不过的,将方才谈话内容一一说了出来,听得祁昱意犹未尽“哦”了一声,似乎颇有兴趣。季承载见殿下如此平易近人,又开始袒露心扉。
“我们正讨论教儿育女之法呢,我家小女乖巧听话,李大人想同我讨方法呢。”
“哦,是吗?”祁昱挑眉回道,一旁的李大人连忙附和,称道如此是也,有女方知足了。
而季心心作为当事人之一很是羞耻,她看着众人目光皆聚焦于此,开始面红耳赤起来,恰好此时宫门开,便出声提示,大家才停了下来。
父女两人相持而走,只是由于膝伤未好,季心心走路一瘸一瘸的,惹得李大人惊奇。
“不是病了吗?怎地走路这般模样?”
季承载语顿,倒是季心心开口:“病中不小心摔了一脚,伤了膝骨,才至于此。”
李大人明了,点了点头,心有不忍,毕竟刚才一番接触,对方似乎已如自家女儿一般,倒是祁昱听闻漫不经心侧首看去。
看的季心心眉心一跳,那眼神带着探索和玩味,似乎看穿了一切,在嘲笑她撒谎……
膝伤未愈
祁昱因为身份在前头昂首阔步,众人皆在他之下,只因听到季心心膝伤便侧了头,惹的众人惶恐不安,还以为是私语声过大,扰了贵人安宁。
他看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季心心,眉头微皱了几分,方才听说是因伤病不慎摔伤,现在看来不以为然。
她今日脸色虽较于平日煞白了些,但比起旁人还是红润的,至于身体,更是健壮如牛,昨日一窥她食量便能知晓,想来一夜之间伤病不会来得如此之快,该是撒谎了。
虽说伤病是假,但膝伤却是真,走路时步态蹒跚,摇摇晃晃不似作伪,只是不知是否与昨日孤身前来王府有关,那日已吩咐众人不可外传,以免误伤她名声,想必是她自己不知撒了什么谎,惹了家人生气,才被罚跪了。
季心心感受到那被人看穿的眼神,顿时羞愧万分,她将脸蛋侧于爹爹一侧,希望可以减轻些存在感,只是到了分别之地,父女两人却顿足于此,不再前行,惹的众人竟相为看。
季承载是要去上朝的,无法将女儿送往学院,而侍女不能入内,现下只有她一人,难道要这般踉踉跄跄拐着去学院吗?
两人在殿门前踌躇,季心心倒是想要一人前去,只是季承载不放人,毕竟刚才在宫门前一通夸赞,现下只觉得女儿比起往日来更加乖巧万分,连说的话都让人于心不忍,实在是舍不得放她孤身前去。两人一番举动竟惹来昱王殿下垂看。
“季大人为何还不前去大殿?”
“我……我这小女伤了膝盖骨,怕是无法一人走去学院,这附近又见不到可以帮忙的宫女。”
季承载说完还往四处看了看,希望能找见可帮忙之人,着急的汗水直直滴落在衣襟,一边害怕耽误上朝,又恐担心女儿有事,焦头烂额,左右为难。
“大人一片殷殷之情,拳拳可见,我心动容。”
祁昱说完这句便不再往下说,季承载看着这番令人触动的话语,顿时心生希望,他眼巴巴的看着昱王殿下,竟觉得对方犹如海上明灯,是众生期盼的光亮,不自觉的就把希望暗地寄托在他身上。
季心心嘴角忍不住抽搐,心里暗暗腹诽,原来祁昱就是这般收买人心的,明明都有了法子却不说,白白让人等的着急,先是同情共理一番,惹的人心动容,再雪中送炭。
果不其然,她刚嘀咕完,祁昱就开口了。
“季大人不妨先去大殿上朝,我会派人来接令媛去入学的。”
祁昱一番作派让季承载感激涕零,连忙拉了季心心一同朝他致谢,祁昱倒也不客气,直说是举手之劳,然后两人共同携手迈入大殿,只留季心心一人在原地等待。
季心心一时无语,不知聪慧通透的江氏是如何看上她爹这枚呆子的,真是风马牛不相及,季老爹除了这张脸其他真是无从说起。
很快便有人来,还带着便携的轮椅,季心心也不扭捏,坐了上去,介于是祁昱派遣来的宫女,她也不客气,没再做那散财童子,而是紧守住那钱袋子,怕自己一个不忍就给了去。
到了书院,天才微微亮起,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她不愿惹得大家清梦,便独自一人去了入门处的园林中。
游廊水池,绿柳周垂,草木牵藤绕檐生长,置身于一片清凉中,一宿未眠竟也觉得心旷神怡。季心心择了一块山石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不远处穿来阵阵异响,她睁开眼来,便见到远处有个身影,祁湛一人推着轮椅前进,似有些落寞。
现在天才微微亮,按道理离早课还有很长时间,怎地现在就过来,学子们都还在梦中未醒,夫子却早早便到。季心心正疑惑着,忽然感到对方眼神看了过来。
祁湛的眼力极好,大概是在战场上待过的缘故,他刚踏进这里时便见到了山石中的那道身影。
大约是刚睡醒,对方平日清澈明亮的眼神在此时多了些恍惚和迷离,与平时大相近庭。当初在课堂上最先看到的便是这一双眸子,眼神透亮,好似心有坚定的方向,当她在学堂中侃侃而谈时,便觉得此人十分美好,有信念有目标的人何尝不让人羡慕。
季心心见无法躲避,便直接走上前朝着祁湛行礼:“夫子好。”
刚刚清醒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话说出来,便是一愣,有几分不好意思,用这样的声音对着老师,很是不妥和没礼貌。
她正想道歉,便见高义从旁处跳了出来,是真正的跳出来的,吓了季心心一跳,一个不稳,便摔了下去,顿时膝盖伤痛并发,忍不住呲牙咧嘴起来。
高义抱着刚摘来的鲜花,显然没有想到如此结果,他只是想逗弄下季小娘子而已,所以才从身后吓她。
“你没事吧,小娘子,真是抱歉了。”
高义慌忙将季心心扶起,鲜花也散落一地:“怎地今日如此不堪……”若是唤作其他小娘子,高义是断然不敢的,因着季心心平日同他也有些来往,见她不拘小节又洒脱的很,才同她开此玩笑,只是今日却是有些脆弱。
季心心在高义的搀扶下起身,膝盖处还微微发抖,早上便涂过药膏了,只是见效还不快,旧伤加新伤,疼痛也是加倍的。她怕高义自责,便出声安慰。
“我无碍的,昨日摔了腿,所以今日才有些站不稳,与你无关。”
季心心说话字字诛心,她越是不介意,高义就越是自责,他纠结着一张脸朝主子求救:“殿下,该如何是好啊?”
高义年岁尚小,自是顽皮,没见过如此场面,应付起来手足无措,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介女子。祁湛见状出声道:“待会儿你拿膏药同季学子送去就当道歉了。”
高义听此才舒展开脸来,转过身朝季心心说道:“军中膏药自是最好的,涂了保准没事儿,季小娘子活泼好动,我要给你多拿些。”
季心心扯了扯嘴角,答谢道好,目送主仆两人离开,原本以为高义是成熟稳重的,没想到却是如此跳脱,看来是自己之前妄言了。
远处的人影一高一低,一站一坐,隐入树林花丛中,季心心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想法:这般早,莫不是因为祁湛害怕别人看了去自己推椅而行的样子吗?
似乎在印象中,祁湛上课从来都是早早便在学堂中等候了,因为安排课程是在上午或者下午第一堂,所以每次入堂都能见到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