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猛的一沉,脸色刹那间凝重起来,林听走上前,发现她发丝间有淡淡腥味,身侧处也有些泥点和轻微的苔藓痕迹。
“你是……落水了吗?”林听疑惑出声,她裙摆上的湿痕未干,发丝也是如此紧贴着脑皮,与落水模样并无二致,她压底嗓子轻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落水了。”
季心心的声音有些沙哑和轻颤,听的林听吃了一惊,她很担心她现在的状况,只是瞧她现下似乎不愿多说,便不再多问,即便自己很喜欢她,也忍不住想要关心,但她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需要空间,便朝她说道。
“我去浴室备水,你先休息会儿,等下沐浴。”
林听借着备水离开学舍,给季心心留下单独的空间,她的话不多,也不会说好听的安慰话,只能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关心。
季心心木讷的点了点头,眼神有些呆滞,她知道对方的好意,却没有告诉自己坠湖的真相,即便是知道了也无用,只会徒添她人烦恼。
她走到妆镜前的圆凳坐下,里面的人还在发呆,眼里无神失了亮彩,一片沉郁颓废之色,一点儿也不像平时的自己,她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人强颜欢笑难看至极。
她半阖双眸,略作深思,再次睁眼间已恢复大半光亮,季心心拿出纸笔,斟字酌句写着拜帖,打算旬假时拜访昱王府。
惹人非议
第二日心情虽然还未平复,但今早的朝食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季心心夹起一片鱼卷,软嫩的鱼身敏感的紧紧包裹着筷箸,银白与漆黑的结合,鲜艳不俗,赏心悦目。
鱼片酥脆软糯,外壳是金黄的脆感,咀嚼起来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包裹着的鱼身软弱滑弹,咬在嘴里,辛福感满满,是她最爱的三色翡翠鱼片卷,今日居然在膳房吃到了。
只是她感觉有好几道视线在暗戳戳的看着她,待她转过身,视线便消失了,再回身时又能用余光感受到,这般反反复复令人不解。
食过早饭,季心心刚迈入学堂,便看见三五成堆的女学子们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八卦,她心中一直揪心着昨日之事,自然是无心去听。
“最后还不是没能如愿嘛~”
“就是呢,谁叫课堂上那般出风头,为人低调总是没错的。”
“听说昨日还被叫去夫子堂,不知是做什么?”
大家对不从众的人总是抱有莫名敌意,而季心心就是如此,无论是打扮还是行事都与众不同。
季心心的发鬓不饰珠翠,没有繁复发髻,只有简单的一个花苞,偏偏青丝浓密柔润,倾泻如墨。她的衣裙简单朴素,换来换去就是那两三件,更有人见到她下课后在浴室亲自洗衣,向来她们大启贵女讲究颇多,对于衣物更是要求细致,更甚者如厕后都要更换衣物,哪像季小娘子这般做派,如此虚伪和做作。
她独来独往,不好成群结伴,早午饭时也是一人行,犹如傲洁梅花独自开放,特立独行。
只要你和大家不同,那你便是大家的重点关注对象,学堂里人人都注重人际间的交往,唯独季心心不在乎,就连对待夫子都直言不讳,偏偏夫子还吃那一套。
不知不觉季心心便成了众矢之的。学子们的谈话还在继续,只不过有好事者由论事而转移到了人身攻击。
叶知秋瞧见季心心坐下,故意放大声音,道:“哼~瞧不起谁呢,之前下的帖子都谎称受伤推了去,明显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她横眉竖眼,眼里讽刺之意难掩,似乎真的厌恶季心心至极。
叶知秋的好友乃开国侯嫡女郑雅宁,是圣上亲赐的郡主,肤白貌美天资聪慧,不论是才情还是家世在这群学子中都是最拔尖的。
郑雅宁爱慕大皇子祁湛她是知道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自然登对,只是现在还是单恋罢了,昨日她瞧见季心心从夫子堂走出,立马便告诉了好友,立刻就看到眼里闪过失落神色,毫不存伪。
她朝郑雅宁方向看去,只见她面无表情看着书卷,好像当下事情与她无关,叶知秋心里腹诽着好友装模作样,若不是因为好友家世,自己何苦在她之下,百般讨好,话题也是自己挑起的,却没能引她注目。
叶知秋便继续说道:“如果平日里和大家交好,也不至于骑射课不足人数。”
“就是啊,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吧?”不远处的贺凝心笑着出声,向来特权都只针对美人,奈何这特权只给了季心心,她自然心生不满。只是话音刚落,她便反悔了,一时嘴快,竟忘了去考究那词是否词不达意。
叶知秋闻声忍不住鄙夷,长得好看顶什么用,还不是草包一个,连词语意思都不懂,还敢大放厥词,她装模作样的问道:“你今天怎么这般素净”
平日的贺凝心花枝招展,服饰招摇,走路时发髻上的步摇随风姿摇曳,叮叮当当佩玉锵锵,恨不得把妆奁的首饰都戴上,今日却是一反常态,没有光鲜亮丽的华贵衣裙,反道是一身素裙着身。
贺凝心感觉到对方的不屑,顿时血液朝脸上涌去,眼神也透着几分心虚,之所以这般素净,都怪季心心。人家被祁夫子叫去夫子堂,而她也被叫了,只不过是张夫子罢了。
张夫子语重心长告诉她,有夫子私下跟他说自己的打扮太过华丽,金钗玉簪在阳光下晃眼的很,惹的自己讲课分神。这样便罢了,更让她向季心心学习,说季学子的装扮就很好,有学子模样,当时听到脸上险些挂不住,失了美人风范。
想到昨日的囧态,顿时怒气又涌了上来,她朝季心心说道:“有人还不知道吧,课程模式改了。”
感受到阴风阵阵,季心心抬起头来,只见贺凝心气吁吁的看着自己,方才自己一直在想怎么给祁昱递帖子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睁着不明所以的大眼看着她,眼里满是疑惑。
贺凝心只觉得肺里快要气炸了,季心心的眼睛还眨巴眨巴,一副无辜姿态,明明这个表情是自己惯做的,也只有她做才最好看,她立刻大声又重复了一遍。
“骑射课程被取消了,因为不足人数报名!”
贺凝心说完死死盯着季心心的脸蛋,不肯漏过一个表情,只见她神色无恙,只有一瞬的变化,但又很快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这个结果是早就预料到的事,能够改了专业的固定模式就很心满意足了,如若真是随了她意,那便是将自己放于火上煎烤,自己那般出风头已是不情愿,凡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所以季心心在听到结果后并无多大惊讶,一副不过如此的模样,也更是因为她的心思全部扑在拜帖上,无心顾及其他。
拜访昱王
经过几日反复的煎熬,终是等到了旬假日,也等到了昱王府的回信。
清晨晨曦微露,空气中夹杂几丝清甜雾气,万籁俱寂的临御街上只有正在杂扫的奴仆发出的“簌簌”声,季心心站在王府前等待引路的侍从。至于为什么清早,她也不得而知。
管家李由奉命前来,见到府门站着的女子,不由得微微一楞,早些时日殿下接到密报有人密谋,本该今日早早就该动身,可殿下还是抽了空来,并命他前来引见,没想到的竟是一名女子。
不识来人身份,只见眼前的小娘子生的夺目动人,头上挽着花冠髻,一束珍珠发冠温润细致,恰巧柔和了小娘子俏挺的秀鼻,显得巧到好处,白玉饱满的脸颊上泛着自然红晕,眼神清亮如泉,是不多见的健康美人。
大启女子多纤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像这般的贵女更是仆从身绕,事事不必事必躬亲。而这位小娘子却孤身一人,手里更是提着几份重量不轻的礼盒。
李由顿时心生好感,主动招呼道:“小娘子安好,我来帮小娘子提着吧。”
季心心颔首,也笑着主动回复安好,只是却绕过对方递来的手,道:“多些先生好意,我自己能提的。”她紧攥着礼盒的系带,不愿给他,原因只是她想亲手献给祁昱,聊表心意。
李由尴尬的缩回了手,但也不恼,因有好感在前,只觉得对方能让殿下单独面见自然是有几分特别的,他回道:“小娘子好体力,请随我来。”
季心心跟在身后走在,发现仅一墙之隔的王府竟是如此景象,绿琉红墙,轩峻壮丽,气象恢弘,来往仆从训练有素,一眼都不曾多看来人,季心心也不敢再乱看了,直视着往前走。
很快她被引进至一间屋内,一旁的管家待躬身行礼后便默默退出了屋子。
室内光线亮足,几件金丝檀木雕刻座椅发出淡淡香味,充斥着整个屋子,她抬起头,便瞧见祁昱坐着那椅子上正垂目听着侍卫汇报。听到来人,对方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正值盛夏,虽说是清早出行,但一路走来也已香汗淋漓,可又介于对方的威严,不敢伸手擦拭,只得任由那细密的汗珠挂在额间略有些狼狈。
不得不说有了身份的加持,祁昱整个人看上去颇有几分威严,他今日穿着最普通的玄青常服,只有袖口处绣有寓意吉祥的纹式,可越是简单的装扮却愈发显出他与众人的不同,轩昂俊逸,品貌非凡,自带贵气,一下就与众人区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