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了小安子的通禀声。
“陛下,陛下,急事禀告!”小安子的声音传到殿内,景衍敛了神情起身,眉心微折往殿外走去。
“何事如此慌张?”他边往外走边开口问道。
问话的话音落下,人已踏过门槛。
小安子缓了口气,回禀道:“齐小将军带了、带了珑音公主在前殿求见陛下!”说话时声音犹带惊诧。
珑音公主在世人眼中早就死了,齐钰如今带着个明面上的已死之人入宫求见,小安子自然震惊诧异。
可景衍闻言,不过拧了下眉,随即便抬步往前殿走去。
他也有些讶异,只不过并不是因为珑音没死,而是惊讶于她突然入宫。
其实不仅景衍讶异,随珑音一同入宫的齐钰同样十分讶异。
珑音自当铺离开后回到了四方馆,之后元湛也一同回了去,两人刚回到四方馆不久,褚阔就登门求见。
褚阔此前在宫中见过景衍后,按景衍从吩咐将他的话转告给了元湛,景衍说大周的公主不容贼子敌寇折辱,褚阔将他的话半点不带修饰转达给元湛。他会如此,也是因为深知珑音与元湛十数载的纠葛,打从心底记恨元湛当年的行径。
即便褚阔已经迎娶北凉长公主,却始终未曾参与过北凉的任何政事,姻亲是姻亲,旧怨是旧怨,褚阔少年时是大周的武将,珑音旧年的苦痛,他一一见证,当年也是他奉景衍母后之命将初受□□后的珑音自边界带回京城。
景衍的话,恰恰是褚阔的心声,一国公主受辱,无异于将王朝的威严碾碎在地。只是昔年的君王始终无法在北凉的铁蹄下抬起傲骨,才不得不一再退让。
褚阔将景衍的话当着珑音的面转告元湛,虽是出了口怨气,可却触了珑音深埋心底的委屈怨恨。
珑音压抑了十数年的委屈再难自抑,她忍不住想入宫,想见见母妃,见见如今已经是帝王的景衍。
珑音离开四方馆来到齐国公府,撞见了正要入宫的齐钰,之后齐钰带她入了宫。元湛拦不住她,只能派人暗中跟着。
景衍人到前殿时,齐钰正同珑音立在殿门处。珑音哭过一场,脸上还带着些许痕迹,齐钰在一旁十分局促,不知该怎样开口,只能无措的呆在一边。
“臣见过陛下。”
“珑音见过陛下。”两人瞧见景衍走近,双双行礼。
景衍微一颔首,抬手扶起珑音:“皇姐不必多礼,随朕入殿内吧。齐钰,若无要紧事,你先退下候着。”
齐钰略一思量,确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便应下后留在了殿外。
珑音随景衍入殿,景衍屏退左右,才开口说话:“皇姐安然甚好,沈太妃这些年来一直挂念皇姐,今日既入了宫,便留在宫里陪陪沈太妃吧,至于旁的,朕会处理,皇姐不必挂碍。”
景衍话落后,珑音柔柔的笑了笑,开口道:“我是要在宫中陪母妃一段时日,但旁的,陛下还是莫要插手了,那些都是珑音的旧事私怨,陛下已为国君,一举一动都牵扯家国,不该为珑音的那些事费心,您有这份为珑音出气的心,珑音已然十分感念。”
景衍闻言只是笑了笑,他不欲多言,但心中早有决断。
简单的聊了几句后,景衍同珑音道:“沈太妃现下居于仁寿宫,皇姐若是要去看望沈太妃,朕让小安子引你过去。”
珑音先是含笑应下,接着微微抿唇,开口问景衍:“陛下可还记得您托齐钰带回齐国公府的那个孩子,他叫林迎。”
景衍闻言,凝眉不解道:“自然记得,皇姐怎会突然问起林迎那孩子?”
珑音低低叹了口气:“迎儿,他原是我的孩子,是我与元湛的孩子,生他时,我将他托付给他养母,之后他就一直养在他养母和林壑季膝下。”说到此处,她有些难过,垂首拭泪。
“元湛的孩子?那元湛是不知林迎的存在吗?朕记得北凉王室如今并无皇嗣,朝臣对此十分不满。”景衍心中有了思量。
珑音颔首应了声:“是,他不知道,现在也不是让他知道的时候,北凉王室确实无嗣,林迎也不会被认回去,就让他照着现在的人生走下去吧,只是我一直未能在他身边,日后,还要拜托陛下多多看顾于他。”
景衍闻言,心下略一权衡,朗笑应下:“皇姐放心,朕必会好生看顾他,让他享亲王尊荣,一生荣华富贵。”
元朗的独子,可是吞并北凉的一笔妙棋。景衍心中打着盘算,只待来日好生谋划一番。
第113章 (捉虫)
景衍与珑音在殿内谈话, 齐钰则同小安子候在殿外等着景衍召见。
“齐将军今日入宫只是将珑音公主带来面圣吗?”小安子与齐钰闲聊。
齐钰摇头回道:“自然不单单是为此事。我去大牢中瞧了瞧端王,他因徐梦之事,急怒攻心犯了旧疾, 我已请了太医为他诊治, 目前倒也无碍, 只是大牢毕竟磨人,端王年事已高,又有旧伤在身, 未必忍受的住, 我便想着入宫求陛下恩典, 暂时准他回府修养。”
小安子与端王私交甚好,闻言连连点头。
殿内传来景衍的传唤声:“小安子,进来, 送珑音公主去沈太妃宫中。”
景衍吩咐小安子将珑音公主送去沈太妃宫中,小安子闻声立即入内, 按着吩咐带珑音往沈太妃宫中去了。
齐钰见珑音随小安子一同离开御政殿, 这才抬步踏进殿内。
“你是因何入宫?”景衍打开手边的一折奏章, 随口问道。
殿内并无旁人,齐钰与景衍也少了些君臣的礼节, 他开口回话道:“端王在狱中瞧见了被押去大牢的徐梦, 追问之下, 得知了徐梦是奉景衡之命假冒凌醉月之女的身份蒙骗于他, 一时惊怒不已,犯了旧疾。”
景衍搁下奏折,面色冷肃的抬眼:“哦?所以呢?犯了旧疾不寻太医,却来寻朕作甚?”
齐钰垂首,接着解释:“臣已请了太医, 只是端王旧疾在身,恐难受住牢狱磨折,臣是想求陛下恩准端王回府养病。”
景衍闻言,眉眼尽是嘲意,沉声道:“齐钰,你该知晓,朕容不下身边人背叛,无论他是因何原因叛君。朕不问缘由,只看结果,罔顾君命便是罔顾君命,这样的臣子,朕留不得。”
殿内的气氛顿时诡异了几分,齐钰只觉上首帝王上气压沉沉。他凝眉思索,一时也想不出如何再为端王求情。
几瞬后,景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略微缓和了几分,扶额垂眸道:“罢了,传旨下去,端王忤逆犯上,着削其王位,囚于首阳山太清观,非死不得出。”
景衍是想到了如今怀着身孕的枝枝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为人父母者,骨肉血亲便是此生难逃的软肋,端王会做下此事,到底也是他自以为为人父的两难抉择。
他触了景衍的逆鳞,景衍不会在留他在身边更不会再信任他,可他的所作所为,却也罪不至死,景衍也不想当真手段狠绝的取他性命。
齐钰明白景衍的性子,也知晓这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应诺退下,随即便去了大牢传旨将端王带了出来送往太清观。
端王虽被削了王位,但景衍并未动端王府的资产府兵,反倒安排齐钰将这些人与财物悉数送去了太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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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景衍自京郊别院带回了枝枝,景衡则在宋书的护卫下逃进了密道,他们二人从内室的密道口下去,到了院中的小花园,召集了尚未被杀的暗卫之后,由小花园假山处的密道口出了京郊别院,临走前,景衡还炸了密道入口,那两处入口都被炸的塌方,旁人无从查起,也无法再入。
逃出后,宋书原本要带着景衡前去程府,却被景衡拦了下来。
“孤身边定是出了内鬼,否则景衍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京郊别院。程府未必安全,孤用的程府公子身份,也是不能再用了,现下不能去程府,咱们去纪府,之后,你秘密联系留守在程府的一些亲信离开程府,要尽快。联系前让人盯着程府,若是景衍的人都在看着,那程府留守的暗卫便不必再管了。”景衡强撑着,尽量冷静处理问题。
一行人在地下密道中行走,临到纪府后院的出口,才出现在地上。
景衡来到了纪府,纪侯爷和他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不可能不帮他。就这样景衡在纪侯爷的安排下,住进了纪府一处偏远荒废的院子里。
他住在这里,外边无人知晓他的来路身份,可早前被遣散回府的纪二却是知道些什么的。
这不,景衡来了纪府的第二天,纪二就深夜前来拜访了。
景衡身子受了寒,止不住的咳血,再加上他原就不想见人,便拒了。
可那纪二从守门的暗卫口中得知景衡不肯出面见自己后,非但没有识相离开,反而又同暗卫道:“你转告景衡,我在宫中尚有暗棋,可以帮他达成目的。”
暗卫垂首凝眉,又入内与景衡禀报。
“纪家二姑娘?景衍在西北王府时的侧妃是吗?孤记得她后来还封了妃吧。”景衡勉强压着咳嗽,问一旁正处理着断臂的宋书。
宋书咬牙想了想,回话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