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宋书右手握剑, 勉强站立,压抑着断骨削肉的痛楚,同景衡道:“属下办事不利, 未能守住,主子快随属下离开此处。”
原本景衍的那一剑是指向景衡胸口的, 宋书及时出现挡下这一剑, 以己身血肉护住了景衡性命。
宋书话落, 那只尚还完好的手臂护住景衡,带着他往内道入口而去。景衡来不及开口多言, 只回首望了景衍一眼, 那一眼暗藏无数杀机与恨意。
“诚也, 追!”景衍见景衡二人要逃, 当即命诚也去追。
原本他拎着长剑也欲紧追上去,可枝枝却伸手拽住了他衣摆。
枝枝会突然伸手拦下景衍,是因为方才景衡逃走的那一瞬间,在她脑海中的系统提醒她说,不能让景衡现在死在景衍手中, 否则后续剧情无法推进。枝枝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系统为何会这般说,手上动作就先一步拽住了景衍的衣摆。
枝枝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满脸泪痕同他说:“景衍,我、我怕极了,你先带我走好吗?”
拦下景衍虽是系统的要求,但这番话却是未有虚言,枝枝的确是被景衡的疯子行径吓到了。
景衍垂眸瞧一旁砸落在地的药碗和眼前枝枝的狼狈模样,自然知晓她是实实在在受了些磨折的。他眼神心疼,将枝枝揽在怀里,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经此一事,也该长长记性了,早同你说过,不是什么人都能信。”景衍虽心疼她受苦,嘴上却仍是教训她。
要搁以往,枝枝可是半分也听不得他这副教训的口吻模样。今日却并未回击,反倒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靠在他身前,垂眸不语。
枝枝只抱着他也不说话,室内安静了许久。到底是真真切切同床共枕的人,枝枝在这个陌生可怕的世界里,唯独对景衍有着浓重的依恋。
房门外突然响起了禁卫的声音和一孩子的哭喊。
“陛下,抓到了一个孩童,如何处置?”禁卫在外禀告,话音刚落,那孩子竟冲进了门内。
禁卫抓个一味哭闹的孩子,自然不会有多大的警惕心,这孩子便趁着空子挣脱了禁卫的控制。
“川儿?”枝枝瞧清楚孩童的面容后疑惑开口。
景衡怎么把川儿给丢在此处了?枝枝有些不解。
川儿闻声去瞧唤自己名字的人,这一看,见是枝枝,立刻就扑了上来。
“沈娘娘,爹爹杀了娘亲,他杀了娘亲。”川儿仍沉浸在父亲杀了母亲的悲痛中,见到幼时熟悉亲近的人,便一股脑的将难过吐了出来。
景衡杀了太子妃?怎么回事?难不成他知道了些什么?枝枝脸色一变,暗道怪不得他如今行事如此疯魔。
景衍眉心狠折,抬手将川儿从枝枝身上拽下来,他将川儿拎到一旁,直接同他开口道:“景衡可不是你爹爹,不过朕倒是可以送你去你亲爹爹身旁。”他话音一顿,转而将暗卫唤了来:“将这孩子送去纪府,纪家自然知道如何处理。”
他话落,枝枝不赞同的瞧了他一眼:“川儿这身份,送到纪家去有什么好下场。”
景衍下狠力揉了枝枝脑袋一把:“旁人的孩子你瞎操心什么,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养养自己的身子。纪老太君驾鹤西去,这孩子他亲爹作为纪老太君的子侄,自然是在纪府吊唁的,眼下想必还未离京,送去纪府,自然有人孩子的亲生父亲将他带走,哪轮得到你在这惦记。”
他恨不得将枝枝曾经痛景衡的任何牵扯都断的一干二净,自然见不得川儿这个昔年养在两人跟前的孩子得了枝枝的惦记看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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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衍将枝枝带回了皇宫,照旧将她安置在御政殿内殿中,折腾了这么久,来回奔波,枝枝身上疲累,刚到御政殿便睡下了。景衍待她熟睡后,起身离开内殿,往正殿而去。
今日罢朝,故此正殿之上并无别的朝臣,只有被暂且看管在这里的裴度和徐梦。景衍到了之后,先是摆手让人将徐梦押往大牢,才同裴度开口。
“多年不见,倒是未曾想到表兄一直在朕身边。”景衍端起手边的茶盏,话中意味深长。
昔年军中威望极重的褚家,因帝位之争被清洗,却仍有手段将家中少主安插进大周的京城,甚至侵入到当年仍是东宫太子的景衡身边,这般的势力,由不得景衍不忌惮。
裴度叩首在地,回话道:“微臣并非有意欺君,只是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行事,还请陛下恕罪。”
景衍倒也没那个心思治他的嘴,摆手要他起身,问道:“朕记得你说你父亲现下在四方馆,那四方馆是接待各国来使之地,你父亲怎么在那?”
裴度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如实禀告景衍:“臣父亲如今已改名唤姓,是北凉长公主的驸马。”
“你说什么?北凉?”景衍既惊又怒。
昔年褚家书戍守边疆,守的就是大周与北凉的边界。褚家的儿郎自少时起便与北凉的将士势不两立,那褚阔怎就成了北凉的驸马?何况,时至今日,北凉都是景衍的心头大患。
“去四方馆传北凉长公主驸马入宫面圣。”景衍冷声吩咐下去。
裴度在一旁见景衍面色沉沉,心中为父亲担忧,开口解释道:“臣父亲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话刚一出口就被景衍打断:“裴将军先退下在偏殿歇息片刻,待朕见过你父亲后,自有决断,你不必赘言。”
“臣……那臣先行告退。”裴度还欲再言,最后也只是说了句先行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烧了,超级难受。我前一段时间不是出车祸骨折了嘛,现在其实还在卧床静养,我就只能用趴着的睡姿来码字,不能坐不能躺,手腕酸得很厉害。因为卧床生活还处于不能自理的状态,就都是我妈给我洗头,然后昨晚上我妈给我洗了个头,忘记吹干了,今天醒来就发烧了(哭唧唧.jpg)
第111章
四方馆中, 褚阔得了传召的圣旨,如释重负的笑了。一旁的北凉长公主,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大周的皇帝陛下传你过去究竟是好是坏啊?你曾是大周的戍边武将, 却做了敌国北凉的驸马, 大周的皇帝会不会因此记恨你, 对你下毒手?”那长公主一边给褚阔打理衣物,一边十分不放心的问他。
褚阔笑着安抚她道:“不必忧心,衍儿虽是皇帝, 但也是我嫡亲的外甥, 我多年来虽不为大周效力, 但却没少暗中助他,他怎会要对我下手。”
他心中猜测,景衍想必会因自己迎娶北凉公主一事心生芥蒂, 但也不会对自己下手。他自己在景衍心中如何,褚阔是不在意的。毕竟此后他不会再回故土了, 倒是他那长子褚沉, 也就是裴度, 一直被他安派在大周,日后如无意外也是要留在景衍身边效命的。褚阔此去宫中, 实则是为了打消景衍对褚沉顾虑, 让他知道褚沉多年来一直在为他效力, 从未牵扯进北凉之事。
这一次入宫褚阔穿上了他十余年未曾穿过的大周武将银甲。自从他入四方馆之后一直未曾出过此地, 因此当他一身武将银甲离开四方馆时,惊了不少人。
褚阔打马过街,来到宫门前。
“来者何人?”守卫见一脸生之人穿着将军官制的戎装银甲来到宫门前,开口询问。
“怀化将军褚阔求见圣上。”褚阔侧身下马,同宫门守卫自报身份。
怀化将军?褚阔?那不是个已死之人吗?宫门守卫神色疑惑不解, 既不敢将人放进去,却也不敢贸然将人拦下,略有迟疑。
这时,小安子从御政殿那边赶了过来。
“哎呦,可算是把您盼来了,将军快请进吧,陛下恭候您多时了。”小安子脸上挂着笑开口,宫中守卫闻言,连忙放人通行。
小安子同褚阔一起往御政殿走去,临到殿门口时,小安子开口道:“将军请进吧,陛下就在殿内。”说着眼神瞥了下褚阔腰间的佩剑。
褚阔在殿门外解了身上佩剑,而后才入了御政殿正殿。
殿中,景衍高坐帝位,褚阔隔着无数御阶抬眸望向他。随即便恭敬叩首行礼,三拜九叩,步步恭谨。
“臣褚阔,参见圣上。”
景衍垂眸瞧着御阶下的褚阔,无声静默几瞬后,开口道:“舅父起身吧。”
景衍唤褚阔舅父,依旧如多年前一般。那时深宫中的小皇子幼年时最快乐的事便是跟着这位小舅舅去原野打猎。
褚阔听得这声“舅父”,连连口称惶恐,但两人之间的隔膜却是突然消解了许多。
景衍指节轻叩御案,瞧着褚阔问道:“舅父不是最恨凉人吗?怎的就做了凉人的驸马?”话中意味不明。
褚阔眉心微拧,垂眸解释道:“当年景成登基,不惜以边疆数万将士作祭,灭褚家满门儿郎,臣九死一生,得北凉长公主所救,才在万人死尸中捡了条命,未同父兄一般命丧疆场。”
“哦?”景衍折眉轻问,而后摇头轻叹:“原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话落,未待褚阔接话,景衍又问他道:“如今朕已登基,舅父的身份也已经暴露不必隐藏了,不若便同裴度恢复身份,重回大周,可好?”
褚阔闻言,垂首请罪道:“臣已迎娶北凉公主,夫妻情深不能分离,臣愧对故国,却也无法决然归乡,只愿余生携妻隐居,终老乡间。求陛下恕罪。但臣之长子自小便被臣留在京中,从未牵扯北凉之事,一直受臣吩咐,暗中效命于陛下。臣叩请陛下,谅他欺君之罪,允他留在大周为母国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