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照他的吩咐,拎了水进来把人给泼醒。最先醒来的是那位女工, 她醒来时见并非是景衍的人,而是个小孩子在盯着自己,神情有瞬间的疑惑却垂下头来未发一言。
林迎敏感的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但并没有出口说什么。
随后莲香和那两名暗卫几乎同时醒来,莲香揉着脖颈正要说话,那两个暗卫便先她一步开口,其中一个扶着地板起身,沉声同林迎道:“我要即刻入宫禀告陛下,贵人被景衡给带走了,小公子和暗卫们在此盯着这两个人,莲香本就是景衡的人,不足信任,您务必盯紧了她,这个女工是和那绑人的一同来的,也要盯紧了。”
林迎颔首应下,说话的那名暗卫立即便动身入宫了。他看着暗卫离去的身影,心中犹在思索。
景衡?如今林迎也是清楚了这个人的身份,他隐约猜出了些枝枝和景衡的牵扯,但并不确定。
这个女暗卫入宫时,上一位暗卫已经跪在了御政殿正中。
事出紧急,这两位暗卫都并未通传,直接就闯进了御政殿,先进殿内的暗卫叩首在地,心头颤栗不已的禀告道:“奴才办事不利,贵人、她消失了。”
后来的那个暗卫刚一进殿就听见这话,慌忙紧跟着叩首请罪。
景衍同齐钰正在殿中谈论北凉使臣之事,冷不丁听了暗卫这声禀告,异口同声惊诧道:“什么?”
“回禀陛下,今日端王派人入国公府给贵人量体修衣,那派来的人中,有一个易容之人,他名唤宋书,奴婢等大意,未曾发现其为易容之人,致使其入了内室,之后他挟持贵人,打晕我等,奴婢醒来时,贵人便消失了,在奴婢被打晕前,贵人曾说,让宋书留奴婢们活命,她答应去见先太子景衡。”那名女暗卫紧跟着禀告。
她话落,另一名暗卫听了易容二字,便反应了过来。
“我等暗卫在暗处看守贵人,今日只见了端王所派的一行三人出入过王府,其中有一名女工明明已经离开了国公府,但奴才进去查看时却见那名女工就在房中。”
暗卫们说到这里,景衍已然有了推断。
暗卫一边答话时,齐钰便察觉到身边景衍的情绪十分不对劲。景衍原本手中握着只茶盏,可那茶盏现下居然在他手中成了碎片。齐钰隐约见他指缝中有血色蔓延,低声欲要出言相劝,可刚说了句“陛下”,话音还未落下,景衍便抬手将手中碎片打向殿下叩首于地的两名暗卫。
那碎片因景衍的内力使然,一点一点刺破暗卫身上衣裳,尽数没入他们二人肩头。
两人吃痛闷哼,痛得额间冷汗不止,却不敢出声。
“去查,办事不利提头来见。”他声音寒气四溢,十分骇人。
两个暗卫忍痛应诺,景衍眉眼冷厉唤出了诚也:“你去带着他们,他们不是宋书的对手。”
诚也随即现身,拎着跪在殿下的两名暗卫飞身离开。
殿内只剩下景衍和齐钰两人,齐钰瞧着景衍手上不住蔓延的血色,眼神担忧不已。他几番抿唇,开口劝道:“下边人办事不利,要杀要罚一句话的事罢了,何必伤了自己。”
景衍没有办法回答齐钰,他说不出他的心事,他不能说是因为他心慌惊乱,也不能说,若不让自己靠着疼痛清醒,他怕自己理智全无,再开杀戒。
景衍缓缓合上眼帘,压下眼眸中的血色杀意。
“齐钰,你去把端王带回来。”景衍压下心头翻涌的血腥念头,沉声让齐钰去请端王。
方才暗卫所言,直指端王,由不得他不怀疑。
另一边端王府中,在枝枝人到了别院时,景衡便让人将徐梦蛊毒的解药送了过来。毕竟这个徐梦是景衡要安插在端王身边的棋子,他当然不可能让她因蛊毒而死。
端王拿到解药后,立即就去了府上徐梦住着的院子中。
他并没有带任何随从,自己一个人拿着解药疾步往徐梦院中走去。徐梦被蛊毒折磨的不成人形,成日也是一碗碗吊着命的药灌着。
端王人到时,瞧见的便是一个憔悴不已十分凄惨的病弱姑娘。他已经觉得徐梦就是他的女儿,自然万分心疼。
“快,这是解药,你赶紧服下。”端王拿着药到徐梦病榻前,还亲自给她倒了碗水端过来。
徐梦被蛊毒折磨的整个人精神不振,勉强靠着软枕坐起,接过那颗解药服下。
端王在她服下解药后,便一直候在她病榻旁守着。
过了半刻钟后,徐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整个人有了生气。
端王眉眼染上喜色,背过身来遮掩了下眼眶中的湿润。他背对着徐梦,开口嘱咐她说:“父王自知多年来未曾对你尽责,是我对不住你和你母亲,日后、日后父王也不能陪在你身边,父王帮景衡做了件事,过不了多久陛下便会查到我身上,到时,依陛下的性子,必然不会对我留情,父王出事后也再难护住你了,今日你便收拾东西随府上老仆离开,天南海北何处都可,父王会给你留足金银供你余生富足安乐。”
为人父母者,哪个不是为爱子计深远。徐梦没有亲人,从来没有人会这般为她考量,她瞧着端王的背影,想到自己是在骗他,心中满是羞愧。她抿唇,心中纠结,想要开口说出实言,端王却已经抬步离开了房中。
端王刚刚离开,王府的老仆人就到了。徐梦尚在怔愣时就被这老仆人带出了王府。
她和老仆人刚离开不久,齐钰就到了。
端王坐在王府正堂静静等候着他即将迎来的命运,齐钰人到时瞧见他的神态模样,心中便有了大半的底。
“果真是王爷您和景衡联手将枝枝从齐国公府带了出来?”齐钰心中十分不敢相信,还是问了端王一句。
端王垂首应下,齐钰难掩怒气,踢了一脚端王的座椅,冷声质问:“为何?王爷为何如此行事?难不成是逼着陛下再开杀戒吗?”
端王苦叹一声却未答话,之后不论齐钰再说什么他都不再回应。齐钰气极,头一回不顾长辈尊卑,将端王从座椅上拎了起来,狠狠砸在旁边庭柱上。端王不回手,被砸的吐了口血。
“罢了,你若是不想让景衍再似当年生母离世时大开杀戒,便安生呆在王府,我会派人严加看守王府,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至于之后如何处置你,且等着景衍的吩咐吧。”齐钰冷声警告端王,话落便回身出了王府。
齐钰心中明白,景衍此生最恨背叛,尤其是信任之人的背叛。端王今日之话若是被带在御政殿内说出,直直入了景衍之耳,怕是他端王连带着王府仆从一众暗卫都要一一丧命。
景衍的性子实在太过诡异,齐钰与他幼年相识,曾经,他也只是个深宫之中备受父皇母后疼爱的小皇子,在十三岁那样一个皇族中人大都深谙争权夺势的年岁,仍在宫闱深处未见人生半分坎坷波澜。
那时,齐钰眼中的景衍,只是一个满身书卷气的小少年。
可就在景衍十三岁那年,变故陡生。先帝崩逝,重臣谋私,他曾经格外敬重的长兄将他推入无底深渊,他自小相伴长大的小侄子送了他一碗剧毒。
那个一身清朗柔和的小少年就这样死在了无数人的背叛中。
后来的那些年里,西北的风沙战场的血腥,将他一步步逼成如今这副模样。齐钰少年时前往西北,甚至认不住一身血衣眼神孤决的少年郎是曾经宫闱之中的小皇子。
那时若非他的母后仍在京城深宫之中活着,或许景衍根本撑不到长大。
或许正是受人背叛的经历,致使景衍最恨背叛,端王是景衍的血亲,是他多年来敬重的长辈,他的背叛,于景衍而言的打击,定然不会比当年的景成景衡轻上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没捉虫,头疼死了,睡觉咯,晚安~
第105章
齐钰回到了宫中, 却并未带回端王。他来到御政殿,在景衍发问前,先一步同景衍交代道:“臣已问过端王, 他坦言此事有他的缘故, 只是臣瞧他神色作态, 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齐钰离开宫中前往端王府的这一段时间,景衍一个人在御政殿中平复情绪,此刻他勉强稳住心绪, 倒不是方才那般失了分寸的模样。
“竟当真是他。”景衍冷笑, 心绪复杂难言。他沉声又问:“端王人呢?现在何处?”
齐钰眉头紧拧, 叩首求情道:“端王必不是那等奸臣,臣叩请陛下容臣查上一查,莫要因一时之气, 自断肱骨。”
景衍扶额不语,掩下眉眼间的厉色, 良久后, 才与殿下依旧跪着的齐钰开口道:“罢了, 将人压往大牢,朕只容情十日, 十日后, 若是寻回了枝枝, 朕便容他端王申诉。”
若是寻不回呢?景衍未曾提及, 但齐钰心中却是分外明了。倘若十日内寻不回,端王怕也是凶多吉少。
“臣明白!”齐钰恭敬应道。
景衍神色疲惫的摆手让他退下,齐钰也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御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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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枝枝已经被宋书从暗道带到了京郊别院。
她们两人从别院的一处假山下隐藏的暗道口出来, 一见天日宋书便收回了剑。枝枝眼前没有了遮挡之物,一眼便看出这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