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长蓉很有眼色的上了一杯热茶,楚玉嫏呷了一口茶,冷静下来道:“稚儿什么时候退了热,你们什么时候走。”
这,怎么可以?
这小公子的热怕是一时半刻退不了,都这个时辰了,院子里除了婢女也就这位大小姐了。他们这些外男,留在这里就够失礼的了,怎么还好过夜?
这位大小姐是不要名节了吗?
其中一个府医斟酌了一下,小心的请示道:“大小姐,吾等深夜留在内院,着实不妥。府上也有女医,不如……”
楚玉嫏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磕:“诸位都是我楚家重金请回来的大夫,术精岐黄,死骨更肉,百治百效,岂是女医可以代替的?”
“苏芷,去正院,把母亲请来。身为嫡母,子女病重,哪有她安睡的道理。”
叫苏芷的婢女赶忙就应了声,匆匆退下去了。
有主母在旁,自然就不会有什么有损名节一说了。
几个府医泄了气,都暗道倒霉。
就在这时,帐幔之中突然就出现一声微弱的痛呓:
“唔——”
声音又清又浅,不留意的话根本不可能听到。
然而楚玉嫏虽是在训人,实则注意全在他身上。这一有动静,立马就站了起来,匆匆过去,急切的唤道:“稚儿?稚儿,可是醒了?身上可有哪里疼?”
司马静此时只觉得头痛的很,几乎就要裂开了。可偏在这时,还有一个聒噪的声音在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吵他。
额头上贴上来一只冰凉又柔软的手,司马静感受到了一阵的清凉。钻脑的疼痛被缓解了一瞬,下一瞬,那只手从额上移开,抓住的他死死攥握的手。
铺天盖地的痛又席卷而来。
“府医,快过来看看。”声音急切又焦急,“稚儿,别攥这么紧,回头指甲又该裂开了……”
“放肆——”
谁敢碰孤,好大的胆子!
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哪个贱婢敢趁他受伤,对他不敬,可是眼皮太沉了,跟本就睁不开。
“稚儿说什么?”楚玉嫏拉着他的手关心到:“哪里疼?”
什么稚儿?孤让你滚下去。
可惜他现在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松了手,叫人将他的手掰开来了。
府医赶紧就围上来了,把脉的把脉,擦酒的擦酒。然而温度就是降不下来,反而越来越烫了。
司马静又睡了过去,楚玉嫏气得手抖,差点将手里的茶杯掷出去,砸这群庸医头上。
就在这时候,院子外面传过来一群嘈杂的脚步声,应该是小崔氏来了。
说来也好笑,楚玉嫏的生母也姓崔,乃是崔家正儿八经的嫡女。父亲风流,宠妾灭妻。母亲郁郁寡欢,生产时被小人暗害,走的早了些。丧事办完没两年,崔家就送了母亲的庶妹小崔氏过来了。
楚楠看着还在襁褓中的楚稚,就同意了下来。不出一年,小崔氏就嫁了过来。
“哎呦喂,我的稚儿啊,这是怎么了?”
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拖着嗓音的女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语气叫一个心急如焚啊,不知道还以为床上躺的是她亲生的儿子呢。
“府医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崔氏抹着泪问道。
府医早被这响亮的一嗓子哭嚎的头疼,但是还是恭敬的拱手说明情况。
“哎呦,可苦了我稚儿了。”崔氏上前就要去掀帐子,去看楚稚,却被长蓉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了。
长蓉眼神警惕的看着对方道:“小公子还在休息,您不能看。”
崔氏一听,泪眼朦胧的去拉楚玉嫏的手,道:“玉嫏啊,这大晚上的可累坏你了吧,快去歇歇吧,这里母亲来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玉嫏忧心的去为弟弟试温。
司马静:放肆,哪个贱婢敢对孤不敬!
楚玉嫏拿开了手。
司马静:啊,头好痛!给孤回来!
第4章 楚家稚儿
楚玉嫏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了小崔氏的手,神色冷淡:“母亲只管坐在这儿便好,其他的事,便不劳烦您了。”
宫宴回来后发现稚儿高烧不退,楚玉嫏立刻就去通知了楚楠,结果楚楠宫宴上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后直接就去了柳氏的房间,怎么叫也不醒。
楚玉嫏原也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期望,早就自己召来了所有的府医,又利落的处置了下人。
若不是她一介未出阁的贵女,单独留外男看诊有碍名声,楚玉嫏也不会去叫小崔氏过来。
小崔氏刚嫁过来的时候,稚儿才一岁多,她想将稚儿放在身边养,楚玉嫏用尽了计谋去阻止,也没能成功。毕竟,楚楠根本不会放心将自己唯一的儿子交给自己九岁的女儿。他之所以娶小崔氏,也不过是因为小崔氏是元妻的妹妹,可以耐心照顾好自己这唯一的儿子。
最后,还是大夫诊断出来,稚儿在胎中怕是伤了脑子,小崔氏这才放弃了。她自己可以生,也未必需要养别人生的傻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崔氏嫁过来已有五年了,却一个孩子都没有,她这才知道急了,又想去养稚儿。
楚玉嫏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楚楠不在,长房之中所有人都得听楚玉嫏的。自三年前小崔氏丢了管家权之后,在这府中就更说不上话了。长房固若铁桶,所有下人都以楚玉嫏为首。
小崔氏见楚玉嫏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又不能在这个时候走,就只能悻悻的就坐到了旁边。
楚稚这烧来的奇怪,府医们束手无策,就只能在一旁干等着。看着楚玉嫏守在床边,时不时亲手给楚稚换块温热的帕子擦脸。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楚稚的烧终于退了下去。府医们如释重负赶紧一个接一个的告辞了,小崔氏的丫鬟也将小崔氏叫醒了,带她回了正院。
烧退了,人也就快醒了。
楚玉嫏放下心来,赶紧吩咐长蓉让小厨房将补汤赶紧炖好,等人醒来就能喝了。
未料,刚一站起来,眼前就是一黑。
“小姐,您怎么了?”长蓉眼疾手快的赶紧将人扶住,转头就吩咐道,“苏芷,快将府医再请回来。”
“无事。”楚玉嫏站稳了身子,脸色有些苍白,她推开长蓉道,“不用叫府医,我休息会便好。”
小腹传来一阵阵坠痛,昨日她还喝了果酒,又一夜未睡,这会儿难免会疼的厉害些。
苏芷做事虽没有长蓉稳妥,但是一向反应快。赶忙去准备东西,又让侍婢去熬红枣姜汤。
楚玉嫏还想在这儿守着等着稚儿醒过来,但是小腹的疼痛叫她视线都有些模糊了起来。她怕吓到稚儿,便吩咐了在房中侍候的婢女,如果楚稚儿醒了,立刻去将她叫醒。
不同于楚稚房间陈设的简陋,楚玉嫏的房间要更清雅一些。窗前摆着几盆兰草,其中一朵堪堪绽开一朵浅蓝的花苞。
楚玉嫏更衣后又喝了一些汤粥,这才睡下了。外面天已经亮起了微光,婢女们赶紧拉起了一层一层厚厚的帘子,屋里立刻漆黑了起来。
长蓉知道小姐担心小公子,定然睡不安稳,又给点燃了安神香。
听到床幔里的呼吸声渐渐平稳,长蓉这才放下了心,悄悄退出去了。
楚楠醒了酒,终于听说儿子落水昏睡的消息,正准备去看看儿子,却在这个前院就立刻传来了太子遇刺昏睡不醒的消息。
他心头一紧,来不及去看儿子,赶紧换了衣服驾车出了府。
太子出事可是大事,搞不好陛下就要怀疑到晟王殿下的头上。殿下三个月前就被派去荆南治理水患了,所有人都以为殿下现下还在荆南,实际上前日殿下就已经回来了,一直在城外。
搞不好,这刺客还真的就是殿下安排的。
东宫虽也属于皇宫,却又是独立的一部分,其构造如同一个小型的皇宫。历代太子都有自己的小朝廷,东宫之中,太子宾客、詹士府、三寺、十率府等等都在其中。
这进出的人多了些,就难免会出纰漏。
太子向来高高在上,从没有对哪个姑娘睁眼瞧过。太子后院也是空的很,陛下和贵妃虽按祖制赐下来几个侍妾,但也都成了摆设,太子压根看都没看过一眼,或者压根就不记得后院还有女人了,更别提宠幸了。
后院人员简单,刺客也不知道是如何混进来的。十率府中当夜的巡逻禁卫全部被关押起来了,等查明原因后,这些人就算是无辜的,也不可能继续再当值什么重任了。
看守不利,也是重罪。
雕栏玉砌,玉帘珠幔。金丝瑞兽吐着温润的香气,丝丝缕缕袅绕不绝。
宽敞的玉床上,柔软的金丝被铺盖其上,龙形玉勾勾起了床幔。
容貌迤逦的男子面无血色,了无声息的躺在床上。没有了平时里盛气凌人的模样,此时他闭着眸子,密长的眼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层阴影。唇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无端让人心疼。
太医跪了一地,心理素质差一点的抖得跟筛糠似的。
皇帝脸色阴沉,黑的要滴血了,他坐在儿子睡着的榻便,用力的捏着食指上的金玉扳指:“治不好,你们就是去地府,也要把太子的魂给朕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