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在眼皮子上涂了单色眼影,并未做旁的,自眼睫处往上横扫,晕染开眼影,随即高光提亮,带出深邃的轮廓线,将原本柔和的眉尾上挑了几分。
平直的眉毛显得苏顺仪原本过于甜腻的五官倒是英气几分,刚柔并济中带着一抹鲜少的魅态。
又在将眼线往后走了走,画出狐狸眼,只听见江蕊啊呀一声道:“这眼睛为何突然大了?”
瞧着那同左边不一样的大眼,女婢和宫人也是啧啧称奇。
郁清梨笑道:“苏顺仪五官生的甜美,这是好事,但是若是画不好妆,只会显得过于娇气和没精神,我们只需在她眼上和眉上下些功夫便好,眉尾挑高,拉长,就会英气,再用重色扫出眼轮廓深邃效果,眼线拉长,自然就变大了。”
待妆画完,莫说旁人,苏顺仪自己更是不舍得哭了,拿着铜镜,左右摸了摸自己的脸,惊喜道:“这真是我么?”
江蕊笑:“可不就是你,清梨,你这手艺是真好。”
郁清梨笑着收起化妆刷,将东西摆好放在苏顺仪的化妆桌上,
苏顺仪忽的又眼圈红了起来:“可是我画的这般好看,又要给谁看。”
得,劝不过来。
郁清梨叹了口气,知道这想法不是一时改变了,也就不说话了。
临走前,郁清梨将那化妆的法子专门教给了日日替苏顺仪上妆面的一个女婢。
苏顺仪眼圈又红了起来,撒娇的小姑娘惹人心疼,哪好说下次不来,只能应下。
若不是怕苏顺仪哭,郁清梨其实挺想在宫里吃顿饭,午后央着苏顺仪带她去瞧瞧那神奇的御花园,保不齐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回去的路上江蕊同郁清梨相视一笑,江蕊有几分不好意思:“倒是没想到苏顺仪哭的止不住,她先前倒不似今日好哭,许是辞岁礼要到,念着那较艺之事,怕落了下风,更见不着陛下,心内烦闷不得倾诉,一件一件堆一起,难受了。”
郁清梨笑回:“不碍事,苏顺仪这般没有架子,且还真性情的,委实难得。”
“不过若是能叫苏顺仪在辞岁礼那天大放异彩,我觉得于你于她,都是好事一桩。”
马车颠簸,江蕊猝不及防道。
这话倒是提点了郁清梨,可是那辞岁礼并非什么人都能去,这次可不像上次的射礼,只需是官家皆放行了。
辞岁礼是大昭一年一度难得的节庆,能去围观的自然不是凡人,便是江越,也是入不得的,她同襄阳侯没什么关系,总不能自称是女眷或者丫鬟一同跟随。
却听江蕊笑:“这有何难?你随煦郎一道,”
一般年轻的臣子带的多是家中女眷,尚未娶妻的,便是自己独身一人,年纪再长些的祖宗,便是懒得跑,也耗不起那累。
哪位青年才俊若是带了年轻女子出席这辞岁礼,其下含义也就不言而喻了。
郁清梨面价一红,没吭声,垂下头去敲自己的腿边了。
江蕊见郁清梨没说话,便也笑笑不再说话。
这其间郁清梨又为苏顺仪画了几次妆,苏顺仪渐渐也对郁清梨放下防备,话匣子打开的更宽了,什么某某妃嫔仗势欺人,某某妃嫔墙头草,又哪位才人恃才辱人,得了大板。
郁清梨便只是笑着听,温温柔柔的替她擦护肤品,仿佛看一个年纪尚小的妹妹,几次奔波,沐兰居的宫人皆以认得她,苏顺仪对皇后那边请示过。
皇后体恤宫中妃嫔久居深宫,思家心切,也未曾多加阻拦。
苏顺仪便称郁清梨是她远方姊妹,自也入宫了几次。
当得知郁清梨还为边关将士做冬衣时,苏顺仪倒是真心实意的钦佩起来了,无不羡慕的道:“我若是郁姑娘这般有才德,何须关在这深宫里面哭,若是下辈子得以选,我想做一回郁姑娘。”
郁清梨听着她真心实意的感喟,笑道:“谁都有难处,不必羡慕旁人。”
这话一说,苏顺仪又长叹了口气:“辞岁礼我只准备了个长袖飞天舞,想必是经不起什么水花了,宫中多才艺的妃嫔太多了,我这飞天舞跳到今天仍不齐整,哎。”
又是一声长叹。
郁清梨随口一问:“飞天舞的长袖确实费劲,甩求力,收也求力,明明那么费劲的舞,却还要跳出柔柔模样,若不是独舞,难度更大,你为何不选独舞?”
“哎,长相思嘛,就想先群舞,再逐一谢幕成独舞,荒凉之感比我独舞要好的,没想到... ...”
郁清梨扑哧一声笑了,苏顺仪倒是情真意切的可爱。
苏顺仪不高兴,撅嘴道:“你笑什么?到时候我这若是跳好了,必然艳煞众人。”
“是是是。”
苏顺仪忽然想到了什么:“阿梨,你辞岁礼那天可否早点来宫中?”
郁清梨笑问:“你想叫我替你化妆?”
苏顺仪称是,郁清梨答应了,又听苏顺仪道:“我其实是心慌的,我想叫你同我坐一席,等我下了台子,你告诉我我方才表现的好不好,我好心里有个底。”
郁清梨恰好心忧去不得辞岁礼,苏顺仪倒是先她一步说了,自然却之不恭。
*
事情却发生在她归途时。
作者有话要说: 郁清梨:长本事了?你还敢蹲屋顶?有本事你上天,俯瞰众生要不要?
江煦之(抠手指)委屈巴巴:你又不肯同我说话,我不蹲屋顶就见不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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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事情却发生在她归途时, 方随着袖桃下马车,就瞧见郁氏身边的大丫鬟银朱正面色焦虑的站在铺子前,瞧见郁清梨下了马车急忙奔过来。
郁清梨见她慌张模样, 伸手掺住她问道:“怎得了?这么着急?”
银朱眼圈一红, 哭哭啼啼道:“姑娘, 您快去瞧瞧三夫人吧,老爷,老爷他。”
此话一出, 郁清梨脑子嗡的一声大了, 她急急问:“怎得了?你别哭别哭, 倒是与我好好说说。”
“今早老爷方从朝堂回来没多久,下午就来了好多金吾卫,说是奉陛下口谕, 带去了内厂。”一说完又是哭。
能去内厂的,多不是一般官人, 那些犯了大事又或者十恶不赦之人, 才会被金吾卫带去内厂。
郁清梨便知道, 那账本没拿着,赵忠定会趁着年关前叫江越替他背锅。
便又问:“世子呢?世子回去没有?”
现如今江煦之是整个江家的主心骨, 加上他的权利, 或许能叫内厂照顾些。
便听银朱道:“世子爷已经去内厂了, 说会想办法叫老爷免遭些皮肉厉害。”
也等不急细问, 郁清梨便急急往江府赶去。
“姑母。”
一入屋中,众人皆是面带郁色,小厮负手侧立,郁氏听到郁清梨唤她,抬起眼, 哭的更厉害,眼皮子肿的似鹌鹑蛋,鼓鼓囊囊,通红一片。
江府而今江越入了牢,只怕江家日后也要受牵连,众人自然不信江越能干出这等子谋财害利之事,可是外人是不听这些的,他们觉得,天家的判决便是严明公正的。
荆氏见郁清梨回来了,也没说厉害话,只道是:“快劝劝你姑母,叫你姑母宽心些,三弟那人,便是不当朝为官,也没有谋财的心思,他这个人,也别怨我说,素来没什么抱负。”
一时间,竟也不知这话是讽刺还是宽慰。
郁清梨应下,忙走到郁氏面前,见老夫人不在,听说刚刚得知消息昏死过去了。
心下戚戚。
忽听见江煦之将马鞭与马交给马夫的声音,随即便有丫头冲屋里头报:“世子爷回来了。”
话才说完,就见江煦之进了屋。
他脱去大氅递给身旁小厮,随即坐到椅子中,郭氏和荆氏忙问:“如何?”
也不怨她们二人如此紧张,一个忧心自己夫君受牵连,一个忧心自己在朝为官的儿子受牵连,今日没冲郁氏说厉害话,已然是不易。
江煦之解开袖口,一只手随随搭在扶手上,才道:“皮肉伤免不了。”
一听这话,郁氏哭的更是厉害,抽抽噎噎道:“你那三叔,惯来是个身娇的,平日吃喝都讲究,遑论受伤,而今进了牢中,又要吃那割裂肌肤残害肢体的刑法,哪里能忍得。”
比原先哭的更厉害了几分。
江息溪也在一旁,拧紧眉心,拍了拍郁清梨的手示意她别着急,随后替郁氏擦着泪花子。
荆氏问:“可问出究竟怎么回事?”
江煦之道:“听说被人寻了空隙,作成一本,参了个以权谋私,擅篡礼仪的罪名挂了去,陛下大怒,得知东洲失事之惨烈,更是恼,而今事情已经传到各部了。”
郁氏捂着头,只觉面前一阵眩晕,摇晃两下,险些倒过去,伏在桌边,嘴里念叨:“不会的,怎会,我们老爷素来是个和蔼可亲的,虽说对于事情上怠惰,却也是尽心尽力,原就说过,矿山那边容易积涝成灾,还在为了水灾之事奔波,怎就以权谋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