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罢,便明白这事可大可小,官员利用职务之便做尽坏事的,且不论是不是栽赃嫁祸,能逃出生天的终是寥寥无几。
这在府中又是劝说许久,郁氏才被银朱掺着回去休息。
众人也就散了。
郁清梨望着众人走后,抬腿要走,便听江煦之立在她身后道:“清梨,等一下。”
袖桃回身诧异,瞧着身后的世子面显别扭,古川冲她招了招手,二人也便寻了个僻静处退下了。
郁清梨回过身,问道:“世子有事?”
江煦之先是点头,而后淡声道:“没什么大事,便问你去不去辞岁礼,母亲他们不去了,只带着小溪去,她也无趣,不如你俩搭伴,同我一道随行,瞧个热闹。”
郁清梨倒是没想到江煦之会愿意带她去辞岁礼,只是已同苏顺仪说好,便不好再推了。
再说,现如今她不明不白的随着江煦之一道去参礼,恐怕要落人口舌。
江煦之见她没说话,怕她会错意以为无聊,便又急着解释道:“辞岁礼那日当是会去许多人,热热闹闹的,不比花灯差。”
郁清梨知道他想偏了,旋即婉拒了江煦之的好意,便道:“谢过世子,只是我已同别人约好,就不与世子同行了。”
江煦之一愣,看着郁清梨说完话便走远,立在厅堂中,眉间凝重之色不加掩饰。
同谁约好?男的女的?阿姊么?那不合情理。
回去的路上,同古川坐在马上,便拐弯抹角问道:“近日铺子里可来过什么不同寻常的男子?”
对着那莫须有的敌人咬紧了牙根,倒是有了几分厉色,古川听这口气不对,偏头看去,江煦之眸中一片凉意。
他一个哆嗦,没敢当即回话,繁复思忖如何回答,半晌,温温吞吞道:“这几日当是没有的,白天来的都是些姑娘们,就算有公子哥儿,都是来买东西赠与相好的,至于晚上,主子,您忘了?都是您蹲在屋顶上... ...”
这话说的却是小心翼翼,可是江煦之听的怎么有些变味,扭过头看去,古川面色复杂的瞧着他,心内咯噔一声,咳了咳:“我是为了看清赵忠... ...算了,同你说你也不明白。”
随即驾马,扬长而去。
回了府中,也没来得及卸下东西,便又驾着马去了襄阳侯府。
江蕊知是江煦之来寻她,便留着江煦之说了会儿话,细细问了江越的境况,便叹道:“我同侯爷说了,侯爷也在寻情找门路,有了办法,自会叮嘱两句,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三叔会做出这等子事。”
“什么谋财害命,便是踩死一只蚂蚁,他也要罪过半宿的。”
江煦之喝了茶,应道:“这件事阿姊就别忧心了,现如今你以嫁进襄阳侯府,若是在处处都想着外家,难免会被人寻了由头,说的不好听,到时候身陷两难境地,内厂我也叮嘱过了,想来不会滥用私刑,但是明面上的还得过一遍,旁的倒是不怕,只怕三叔捱不住。”
江蕊长叹口气,也不说话,喝了口梅子茶,神思恍惚。
今年大抵是个不太平的一年。
江煦之忽然开口道:“过两日辞岁礼,只有阿姊同姊夫去么?府内老夫人可去?”
江蕊没明白江煦之怎查探这等子事,但也没多想,大抵是为了到时候去宫里寻一起坐下吧,因回道:“是,还是同往年一样,老祖宗年事已高,她不愿意去也好,省得到时候再有些旁的龃龉,惹的两头不开心,说来,我也是不想去的。”
又一声叹:“场上美貌女子太多,乱花迷人眼,真叫我自惭形秽。”
江煦之便明白郁清梨不是同江蕊一道去,说了些宽慰的话,叫她别顾着同旁人比较,生活是自己的,两人又闲谈了几句,便回了府。
晚间下了一场挺大的雪,残冬新雪盖满了屋檐梁脊,青墙黛瓦下,天地间一片阒静。
有寒鸦落于树杈上,扑棱了几下翅膀便也飞走了,场面无不寂寥。
将士们也是各自没什么精神,望景生情,心内悠悠溢出一丝悲凉,总觉得府中好几日清冷的厉害,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到了屋檐下,也只是抖落了满身雪花碎片,便继续走了。
道路上没有叫卖的摊铺,家家户户闭门关窗,在屋中烤着火。
郁清梨也没什么气力,早早的就闭了门,直接上了二楼,连着后院都没踏去,因着江越的事,也没什么胃口,脑子想的绞痛,也想不出个好法子。
思索再三,问了赵婶儿,赵婶儿也知道江司马是郁清梨的姑父,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其中弯弯绕他们也不明白。
早几年江司马待东洲百姓的好却是有目共睹的,现下郁清梨恳请大家相信江越绝不是什么贪图钱财而不顾百姓安危的小人时,顾在郁清梨面子上,众人便是也愿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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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煦之在屋檐站了许久,那一扇窗便是自晚间就没亮起过。
他有些失望的回了书房,待到夜半,不肯死心,又去屋顶上瞧了一眼,还是没亮,除了雪面映出幽幽蓝白色的光,衬得周围稍亮,再无亮光。
耳边是簌簌的雪声,越来越密,越来越紧。
他这才飞下屋檐,回了屋中,这一夜,辗转难眠,翻来覆去便是郁清梨那冷着的脸。
早晨倒是做了个昏昏沉沉的梦,也只是郁清梨一把推开了他,同他说自己要走的。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走?走去哪儿?走去崇南老宅?还是她外祖家?
这里就是她的家啊。
梦里心疼的好似喘不上气一般,有哭声,又见到另一个郁清梨,那个郁清梨只是一句一句哭着喊着,同他控诉她是假的,吵的他头疼呲裂,只是他却死死抓着被骂假货的郁清梨,不肯松手。
红着眼睛看她,央她留下。
梦里稀里糊涂的想着,便是假的,他也是要的。
待清醒过来,坐在床边,只觉得好笑,伸手揉着昏昏涨涨的脑袋,心里莫名惆怅几分。
一打开门,瞧见雪下了有小半截腿那么深,便听门外传了话,听说是陛下身边的魏公公来了。
古川迎着进了穿堂,奉好茶果,这便前来通报。
江煦之赶到时听明白魏公公所来是为何事。
原是七皇子也为江越求情,说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不如叫江司马戴罪立功。
这戴罪立功自是不可能了,陛下没将他人头落地已然是给了面子的,现下传旨,叫江煦之即刻赶往东洲去收拾那边。
江煦之领了旨,叹了口气,想着又要几日不见郁清梨,只怕二人嫌隙会越来越深。
早间特去素心阁买了第一笼的糕饼,拿着素心阁的点心去隔壁铺子,瞧见的也不过是大门紧闭,想来天太冷,她也倦怠了。
便没再说什么,将那盒点心用麻绳挂在门扣上,转身走时,又怕糕饼落地,不放心,折步回去系了死结,这才如释重负一般,满眼眷恋的仰头瞧了瞧二楼窗户缝,什么都没有。
随即便翻身上马,踏着飞雪,朝东洲去了。
雪花纷纷扬扬的下,下的天地间一片苍茫,路面被人厚靴底踩的咯吱作响,江煦之领着几个将士一路疾行,凤袍被寒风吹的乱舞,显得年轻公子满身冷气又飒爽。
古川留在嘉印府,盯着那边的情况,得了江煦之令,不忘照看郁清梨,也不忘瞧瞧是不是有什么贵公子与郁清梨有过交集。
他终于明白,大抵郁清梨对自家主子来说,是不一样了。
那点心被风吹的乱摆,他踏着雪,走上前,将袖间的红绸取下,又拴紧了几分,糕饼这才不再乱晃。
只是,主子临走前,没有瞧见郁姑娘,当是很落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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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梨坐在马车内一路颠簸,赵婶儿摇摇晃晃,道:“姑娘,现下天寒地冻,您何苦去那边寻罪受,我们也知您心里不好受,只是一个姑娘家,此番一路,恐怕不好走。”
郁清梨将手里的水袋递给赵婶儿,又给高仲和阿六分了干粮,苦中作笑道:“总不能眼睁睁见我姑父在牢中蒙冤,这件事倒不是我帮他说话,只是其间的水之深,实在是难说。”
阿六挠头,回道:“省的,郁姑娘也莫要担心,好人有好报,您如此这般,想来江司马自然不是坏人的。”
郁清梨知他们是宽慰自己,笑笑便也就不说话了。
再过几日便是辞岁礼,还需得在这期间尽早将东洲的事弄明白,查到些蛛丝马迹,不然一直这么拖着,恐怕江越是熬不住。
内厂处置人的手段是个顶个的狠,什么拔去指端的指甲,那都是基础刑罚,只怕到时候时间久了,又像书中那样,囫囵就过去了,再无人翻案。
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江家谁能落的好。
而今官官相抵,互相制衡,江煦之年纪轻轻也位高权重,因着与宁奕走的近,只怕是许多人都将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先是除了江越,再后,不言而喻。
这一路行,雪扑簌簌的下,终于是在夜半时分到了东洲,离着赵婶儿他们家也没有多远路了,便听了阿六的话,寻了个地方住下。
江煦之和几名将士也在快要关门后到了客栈,店小二一见所来之人满身贵气,便知身份不凡,遂躬身笑着替他拿了毛巾,掸去身上的雪,讨好般道:“这位爷要几间房?小的替您生好火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