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吃了?”崔琰满面担忧。
“嗯。还挺甜的……”
无忧自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眼瞥见崔琰身侧的竹笸,笑着从里面拿出一株木羽,不等崔琰出手制止,他早将那晒得微干的植物吃进了肚子。
崔琰像是想到了什么,“青儿,你们吃了这东西,可曾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你看,我们两个不都好好的?”青儿调皮地转了转身。
崔琰疑惑地盯着和青儿笑闹的无忧,眉目间起了一团阴云,看来无忧在山上时经常吃这个,可明明它有强烈的麻醉作用,但是为什么这两个孩子吃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看着竹笸里一株株失了水分的木羽,根茎枯暗,叶子微微泛黄,凸显出更加清楚的脉络。
赵集的死!脑中一团迷雾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裴长宁昨晚说的话,想起了从赵集胃里取出的那团秽物……
客栈外,裴长宁同林秋寒正走下台阶,两个风格迥异的美男子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林秋寒玉面带笑,翻身上了马,身轻如燕,似一阵清风拂过。
同林秋寒讨人喜欢的和蔼气质不同,裴长宁沉静严肃,周身散发出不可抗的威严,令人敬而远之。他一手拉过缰绳,将要上马之际,却见劲拳微松,扭头看向长街的另一头,视线落在一抹淡蓝身影上。
他大步流星,穿过熙攘的人群,不过须臾,便站在了喘着粗气的崔琰面前。她本是一路小跑,差点跟他撞个满怀,来不及喘息,“木羽……许知、王礼胃里的木羽是什么样子的?”
“全是糊状的,只有一两片焦黄的叶子能看出大致形状。”
“那就是了,如果我没猜错,直接食用木羽是没有任何药效的,需要将叶子煮到彻底变黄再捣烂才能发挥药效。但是赵集胃里的木羽却不是你说的那种形态。也就是说,杀害赵集的凶手只是单纯地模仿了杀人方式,他并不知晓如何正确使用木羽。”一路跑来,崔琰额前沁出密密的一层汗,双颊潮红,眼眸更显清亮。
裴长宁微忖,和着崔琰的脚步慢慢行至客栈前,林秋寒潇洒地同她打了招呼。裴长宁则小声向刑鸣吩咐着什么,刑鸣郑重地点点头,独自领命离开。崔琰立在台阶上,眼见着一行人纵马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长街一头。
临近傍晚,森严肃穆的县衙大堂挤满了人,不管是谁,只要到了这里,站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都会生出敬畏之心。所以,堂上人虽多,空气却像是凝滞了一般。
林秋寒身着官服,端端正正坐在圈椅上,要说他做起官来,也的确是有模有样。杜恒是县令,便在林秋寒右侧另设案几,二人并排而坐。裴长宁同崔琰站在林秋寒身侧,其余衙役则手持长棍齐刷刷分两排而列。
片刻沉寂后,两个衙役将一名纤弱的女子押上堂来。众人见是个很有姿色的女子,心中都不禁起疑,就这么个女子,能连杀几人?就连杜恒见了她也微微变了脸色。
只听惊堂木下,林秋寒厉声向着她道:“今日,我等依律审理近来焰湖镇连续发生的四起人命案。堂下所跪何人?”
“民女骆玉槿。”玉槿面色灰败,却不见有惧怕之色,有气无力地低声答道。
“你可知罪?”
“民女知罪。”玉槿低着头,就这么承认了一切。
林秋寒并未觉得奇怪,他见得多了,虽然大多数罪犯会做最后的狡辩,但也有被发现后只求速死的。所以,玉槿的反应并未使他觉得有多意外。
“那么,你就如实招供吧。”林秋寒道。
“他们四个人都是我杀的,无忧是我养在山上的,就连他娘也是我杀的。”说到这,她脸上才有了一丝波澜,“无忧虽然才不到十岁,整天混迹于山林,又喜欢到赤焰湖中玩耍,不仅力气大得惊人,还善于游水,我便利用了他。我恨他娘,自然也恨他,所以并不经常去看他,只是隔三差五地给他送点吃的,崔大夫在城外看见我的那次,其实我正要上山找他,不想遇见了你们,只好改变计划,饶是如此,他却把我看得很重。哼……”玉槿冷笑着,“不知他娘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自生自灭,所以练就了一身好本领,他住的洞口长着一种草,经常摘来吃。有一天,我去给我娘抓药,医馆里的大夫们正在探讨一种药草,我无意看了图案,才发现那个叫木羽的药草正是无忧经常吃的那个。可是无忧吃了并未出现任何反应,我也很是好奇,毕竟要杀一个男人,我还是力单了些,如果能用木羽,岂不是能省好些事?”
“我试了很多法子,终于发现如果将木羽煮得变了色,再将其捣烂,便能发挥功效,只要一株,便能放倒一个大男人。从那时起,我便开始筹划将他们一个个除掉。王礼的田就在山脚下,我摸准了他每日的行径路线,那日,我将无忧带下山,守在他必经的路口,趁他不备绑了他,逼他吃下木羽,待药效上来后将他推入湖中,我让无忧潜在他身边,如果出了意外,在湖中彻底清醒过来,便将其摁在水中。”
“杀许知的时候,无忧在湖中被人瞧见,但是无所谓,他早就被人当做水鬼,这样反而更好,很多人都相信他是被水鬼所杀。至于那个老叫花,那就更简单了,我娘患有风湿,我偷偷地从她的药包里藏了许多雪上一支蒿,本来是用来毒杀他们每一个的,可后来有了木羽,便没有派上用场。可是你们来了之后,步步紧逼,我就用这东西毒死了老叫花。”
“那日贾老三来找赵集,我便算好时间,做了点稀粥,等贾老三离开后让我娘送给老叫花。至于赵集……”说到这,玉槿身子颤抖着,很是痛苦地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所以我没有选择,况且我忍了他这么多年,不想再忍。两日前,他喝了酒回来又打我,正好崔大夫撞见,他就离了家,第二日晚上我在偏僻的小巷里找到醉得不省人事的他,根本不需费什么力气就用了与杀那两个畜生相同的方法杀了他。”
“如此说来,你给他喂的是煮过的木羽?”林秋寒问。
“是。”顿了下,玉槿答道。
“她说的,倒是和我们调查的情况相吻合,杜大人可有什么疑问?”林秋寒向着杜恒道,却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没听见林秋寒与他说话,“杜大人?”林秋寒又叫了一声。
“噢,大人说什么?”杜恒回过神来。
“大人对她说的作案过程可有什么疑问?”林秋寒深深看了他一眼,又问了句。
“案件是大人破的,下官深感佩服,全凭大人审断,下官并没有什么疑问。”杜恒回道。
“那么,胡伯,就请你将赵集的死因再陈述一遍。”林秋寒看向一旁站着的胡伯。
“是,”胡伯服了服身,走到堂中,“经查验,赵集口鼻中并无泥沙、水草等物,且他胃中的木羽则是刚采摘不久的新鲜木羽。所以,赵集并非溺毙,而是在落水前便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随后再被推入湖中。”
玉槿猛地抬头,似是刚刚醒悟,昨日她见赵集最后一面时,有衙役告诉她赵集的死和王礼、许知如出一辙,原来那是故意的,他们早就起了疑心……
“不是的,不是的,他就是我杀的,大人,”玉槿不住地扣头,很快额头便红肿渗血,两边的衙役不得不按住她的肩,“大人明鉴,就是我杀的他,我太恨他了,所以……”
“那么你看看这个。”林秋寒示意人将赵集的绝笔书信递到她面前。
玉槿艰难地一字一句往下读,双手剧烈地颤抖着,直到最后泣不成声,挺得笔直的脊背瞬间垮下来。可是她依旧念叨着:“他就是我杀的,不错,就是我杀的……”
“我想你料不到他会替你认罪吧?”林秋寒叹了口气,视线落在瘫倒在地的玉槿身上,转而却扭头向着坐立不安的杜恒道,“若杀害赵集的凶手知道就算他不动手,赵集自己原本就是打算那晚要自我了断的,我想他会悔得肠子都青了。杜恒杜大人,你说呢?噢,或许我该叫你杜崇?”
杜恒霍地起身,脸色煞白,“你说什么?”
“这世事难料,还真应了那句话,‘造化弄人’,若你知道玉槿是杀人凶手,你还会为了她杀了赵集么?”林秋寒直逼杜恒的眼,露出难得一见的威严相。
“我、我……”杜恒已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说说吧,案件虽破了,我还真想知道是为什么。”林秋寒收回凌厉的眼神,轻飘飘地说道。
站在一旁的崔琰,看到竟是这样的结局,心下骇然之时不禁看向身边的裴长宁,大概是他先一步知道,此时倒是镇定自若。不过崔琰知道,即便他也是当场知道,想来也不会在他心里掀起多大波澜。他就是如此,自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气势。
再看杜恒,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认罪,可是早在他听到玉槿承认赵玉桐亦是她杀的时候,心中便再也不能平静,“我承认,赵集是我杀的,可是其他人怎么会是你杀的?还有玉桐,你为什么要杀玉桐?”他离开那象征身份地位的座位,踉跄地来到玉槿面前,双目通红,脸上写满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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