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他们自然是指陆衡陈简。
敏娘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
窈窈被看得发慌,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再点头。
敏娘没有逼问下去,她沉默着,好一会儿后道:“我看话本的时候,有这种类似的情况,话本里的女子知道自己要死了,她不想自己喜欢的男子难过,就偷偷走了,谎称不爱那男子了,没有让男子知道她就要死去的事情。”
窈窈轻轻咬着唇,这不挺好的吗。
敏娘叹声:“结果那男子以为女子真的弃了他,变得疯魔了,人不人鬼不鬼地过了几年,找了女子几年没寻得后,把自己的身体折腾坏了就死了,可怜的是,那男子直到死也没能知道真相。你说这算什么,写那话本的人是要死吗,故意的吗,看得我想砍人。”
窈窈呼吸窒住,僵硬地看敏娘。
敏娘恼了好久,继续道:“还有一本,女子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后,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与自己喜欢的人好好过的,然后开开心心的死去,不过我看的这本有些特别,那女子虽然是与自己心爱的人欢喜地过完了剩下的日子,但是却在死前给心爱的人用了药,叫自己心爱的人把自己忘记了,然后再死去了。”
窈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敏娘这都看的什么话本,怎么巧成这样。
敏娘说罢,脸色一变,愤愤:“两个人的事一个人做决定,这对另一个人来说太不公平了,被爱的那个人若知道了,肯定会很难受很痛苦,所有的一切都被另一个人决定了。像第一个女子,她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难受,可那样的欺骗却是让自己喜欢的人更难受了,男子多活那几年那么的痛苦,男子真的愿意吗?真的想要多活那几年吗?还不如两人一块死了。”
窈窈心口一揪,感觉有人摁着她往湖里塞,让她喘不过气来。
敏娘继续道:“若是第二个女子,你说她真的知道那男子心中是怎么想的吗?谁会愿意忘记自己心爱的人,就算以后生死相隔,那份喜欢那份思念也是美好的,突然不记得,心里难道不会空落落的吗。”
窈窈埋在被衾,低哑出声:“他已经不记得了,怎么会空落落的呢。”
敏娘皱眉道:“有人从你身上抢走了最珍贵的东西,就算你一时没有发现,但你总有一天是会发现的,你不要太小看人了。”
窈窈说不出话了,有些是不可抵抗的。
敏娘突然想起了窈窈的问题,她回答:“如果是我,我定是要好好珍惜每一日,每日都开开心心的,给自己给心爱的人欢喜,留下美好的回忆不也很好吗,你觉得呢?”
“我……”窈窈语噎。
“什么?”敏娘觉得自己好像没听到。
窈窈躺下,拉起被衾将自己盖严实,嗓音好像揉了些什么东西进去,叫人听得有些含糊。
“你说的有道理,困了,睡了吧。”
*
换了水路后,窈窈没好意思继续占着敏娘,她想要一个单独的房间,再冷静冷静,陆衡什么都没说,但晚些休息,两个人是一间房。
陆衡没解释,但窈窈已经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她和陆衡是夫妻,分房睡算什么,尤其是陈简和敏娘也在船上,她与陆衡分房睡,那陈简和敏娘怎会不知道,又会怎么想。
但陆衡直接去了罗汉床,估计是她要求分房睡,陆衡便当她是不愿与他同床,他那夜虽很强横地表白,但并没有强迫她,他只是在向她求爱。
窈窈想着她与陆衡的事,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陆衡望着被帐幔掩着的床榻,也在想一些问题,她什么也不想要,拿什么引诱也没有用,她身上仍有很多瞒着他的秘密。
翌日的早膳,只有窈窈一人用。
陆衡一夜未眠,困得睁不开眼,没起来,敏娘陈简也没起来,窈窈对着一案的佳肴,陷入沉思。
窈窈吃罢早膳,让人在甲板摆了案席,又是坐到午膳。
陆衡还是没起来,陈简敏娘也没有起来。
窈窈一顿午膳吃的没什么滋味,随意吃了些,就回了房,绕过屏风,陆衡仍在睡着。
陆衡来默刹是瞒着众人的,所用的身份一直是陈简的远房表弟,称为二公子,故而一行都是以陈简这个英国公为首,对外间也是称,大周英国公去往默刹,迎娶默刹三公主。
听到动静,陆衡眼睫微微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窈窈正在挂帐幔,见他醒来,问道:“我吵醒你了吗?”
陆衡看了窈窈好一会儿,眸子才渐渐清明,他将窈窈拉进帐中,窈窈手里还没挂起的帐幔又落了下去,他道:“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窈窈羽睫颤了颤。
帐内并不明亮,陆衡带着窈窈翻了个身,埋在窈窈的脖颈,她出奇的温柔乖巧,他是不是在做梦?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怎么起来了?”
“没有啊。”窈窈眨着眼。
陆衡的手掌在窈窈的腰侧,低哑着声:“方才便不在。”
“那只一小会儿。”窈窈面上渐渐染了胭脂红。
陆衡才不觉那是一小会儿,倒也不揪着这话,没忍住,轻轻地去亲她。
窈窈乖巧温柔地回应他。
他哑声轻唤着她的名字,不愿松手。
窈窈抱着他的脖子,羽睫颤了颤:“你不会是要欺负我吧?”
陆衡一滞,这欺负的意思可太多了,他竟说不出口。
窈窈眼波盈盈,低低地笑。
陆衡捏住她的脸颊,哑声:“明明是你在欺负我。”
窈窈又低低笑了一声,她捧着他的脸:“这般吗?”
话音刚落下,她偏头,一口咬着陆衡的脖子上,但她并没有用力。
陆衡真的疯了,捉住她的手:“你故意的!”
窈窈笑弯了眼,承认了:“对啊。”
蓦地,一声惊雷震得陆衡一战,他睁开眼,入目是端着盘酥卷,嘴里还叼着一块酥卷的窈窈。
窈窈缩回本想给陆衡掖被子的手,她将嘴里的酥卷取下来,面上无端有些烫,好一会儿后,她才有些别捏地问:“被雷声吵醒了?”
陆衡愣愣地看她,耳尖渐渐红了,又是梦,他也不是睡在床上,他鲜少做梦,但近来做梦却都是她,有些梦还是那般的令人难以启齿。
窈窈立在罗汉床旁,房内昏暗,窈窈没有看到他耳尖的红,她立在罗汉床旁,好半晌才鼓起勇气问:“你还睡吗?要不要用膳?”
陆衡慢慢背过了身去,他将被衾高高拉起。
片刻后,陆衡的声音从被衾里传出。
“睡。”
窈窈愣了愣,今日三膳都是她一人吃的,陆衡从早睡到晚,敏娘陈简也没出过房,晚膳都是传回了房。
她将剩下的酥卷塞进嘴,昼间睡那么多,陆衡晚上还睡得着吗?
*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窈窈沉闷的心情又郁闷了不少,每日都是窝在房中,于陆衡,躲也不是避也不是。
是夜,暴雨。
船一直晃着,窈窈跟着晃来晃去的船,勉强地睡着了。
忽地!“嘭”的一声,是人摔下榻的声音,窈窈身子一战醒了。
房内点了一盏不甚明亮的灯,固定在案上,火焰跟着船晃动着,窈窈借着昏黄的灯光,疾步到了摔在地上的陆衡身边,伸手扶他。
房里的罗汉床是偏小一些的,他个子高,躺在那张罗汉床上其实连腿都伸展不了,那罗汉床又窄,船晃动幅度大,确实容易被甩到地上去。
“你、你摔疼了没有?”昏黄的灯火下看不清她一脸的担心。
陆衡很意外,同时心底是欢喜的,道:“不疼,一时没注意罢了。”
“我同你换一换吧,你睡床。”窈窈扶着陆衡起来,又道,“我个子比你小,人也比你小一号,睡罗汉床够了。”
陆衡心又慢慢凉了,看她一会儿,转身踩回了罗汉床,背对着她躺下,她还是不肯接受他,他低哑着声:“我睡习惯了。”
这便是拒绝。
他的声音很好听,可近来却总让人觉得带着苦涩,尤其是他这般低的声音,还带着一些不明显的嘶哑。
窈窈愣愣站着,身子跟着船晃动,他的脚踩在床脚,用了力气,稳自己的身形,这般才不至于跟着船晃动,不至于摔下床来,看起来莫名的委屈可怜。
她在罗汉床坐下,她并不是不能接受与陆衡躺在一张床上,只是她知道自己睡着是什么德行,她睡相真的很差,爱瞎抱人。以前没事,她可以随便抱陆衡,怎么睡都无所谓,可现在多少有些不合适。
陆衡知道她坐下了,但没有说话。
窈窈伸手想要碰碰陆衡,但又缩回手,来来回回好几次,她终于豁出去拉住了陆衡的衣袖,她将那衣袖往外拉了拉,心弦紧绷起来。
陆衡一滞,回头看她。
他的心似一汪静湖,她是搅着湖水的人,她拉一下,湖面便是一个涟漪,那涟漪越来越大,静湖便再怎么也静不下了。
窈窈没有看陆衡,面上红得厉害,她低低地道:“你回床上睡吧。”
陆衡并没有当即反应过来她这回的意思。
她的声音又低了不少:“床大,两个人睡也很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