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的女人,有名分的女人,过去三年陪着陆衡的女人,以后还会继续陪着陆衡的女人。
不管陆衡有多少女人,她都没有身份和立场去说些什么。
她只能在陆衡后头看着,所有人都会忘记她,只有她什么都会记得。
她明明不该想这些,她现在做的这些太过奇怪,她是不可能同陆衡回到顺京的。
可她却在想这些,甚至来问敏娘这些。
甚至痛苦,甚至嫉妒羡慕那些陪着他的女人。
敏娘手肘落下案,整个人往前倾去,下巴险撞在小案上,她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我听陈简说陆衡过得跟个和尚似的,哪来的妃子。”
自与窈窈再见,窈窈一直刻意避开大周的事情,有时她不经意说起,窈窈都会极快地将话题转开,一点也不愿讲大周的事,也不愿听大周的事,陆衡的事。
她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何,今日看窈窈这般模样问陆衡的后宫,她倒是明白了,窈窈是怕陆衡的女人问题。
这就是窈窈的心事?
窈窈惊得指尖一用力,将案上的小碟子摁翻了,好半晌才反应回来,心底欢喜的同时,她疑是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地问:“没有?”
“当然没有!”敏娘蹙起眉道,“你没问陆衡?陆衡也没说过?”
难道这就是二人近来有些奇怪的原因,陆衡怎么嘴笨到不会说一两句,告诉窈窈,让窈窈安心。
“我……我如何知道。”窈窈还是不敢相信,心砰砰砰地跳,“真的没有?你不是哄我吧?”
“你要不信我,你去问陆衡于溯几个,我哄你做什么,”敏娘道。
但凡陆衡要个女人,陈简也不会那般生气了。
她看到陆衡对那些默刹贵女那般冷淡,她甚至以为陆衡是自窈窈后便不再喜欢女子了,直到陆衡重新见到窈窈,她被狠狠打了脸,陆衡不是不再喜欢女子,陆衡只是只喜欢窈窈而已。
窈窈说不出话了,脑子里乱成一团。
敏娘长叹,道:“我听说,太皇太后与大长公主说了许多次,陆衡也没往后宫收一个,其实陆衡真的挺好的,找夫婿就该找陆衡这种看不见别人的,心眼死的,比眼瞎的还老实。都说男人有权有势就花心,但陆衡还真是奇怪了,明是大周最有权势的男人,处处都是心悦他想讨他欢心的女子,可他却真当瞎了般,一眼也不看,那些美人于他来说,怕是还没棵白菜好看。”
就算先前陆衡生窈窈的气凶了窈窈,那也确实是有原因的,她就算再怎么偏向窈窈,也不能将这些全怪在陆衡身上,更何况,陆衡并没有真的伤过窈窈。
陆衡其实是爱惨了窈窈,当真疯魔了的那种,这些年来,最难受的是陆衡。
窈窈丹唇轻颤,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敏娘又是一声长叹,再道:“陆衡真的是只对你好。”
*
自入书房,陆衡便没有变换过姿势,只是那般微阖着眼坐着,好似不会动的神像。
于溯心里担忧,陛下与洛氏一直怪怪的,尤其是自踏上回京路便更奇怪了,这两日洛氏更是极明显地躲着陛下,也正是因此,陛下这两日的面色是越发的难看,他并没有听得二人争吵,谁也不知二人的关系怎又突然这般了。
暮色落下,陆衡抬眸唤了于溯一声。
于溯赶紧应了一声,当真是难得听到陆衡的声音。
陆衡问:“我很吓人?”
于溯听得一怔,答道:“陛下又不是不曾见过自己的模样,怎说出这样的话来。”
说陛下吓人,那莫不是眼瞎不成,陛下当真是最最神仙的人物。
“我很凶狠。”陆衡半阖眸,这句话是肯定。
于溯忍不住蹙起眉头,陛下即便性子冷淡对敌手狠厉些,但平日绝不是什么凶狠的人,明明是温润如玉的君王,怎会是凶狠之人,他道:“陛下到底是怎样的人,您自己不清楚吗?”
他想到这两日洛氏的模样是在害怕陛下,他真是不明白洛氏怕陛下做什么,陛下待洛氏那般好,当真是洛氏要什么便给什么,始终将洛氏放在了自己前头,要他看,就算是洛氏要陛下的命,陛下也是给的,洛氏怎能跟只白眼狼似的。
他壮起胆道:“并非陛下哪里不好,在属下看来,陛下是天下间最为优秀的男子。陛下有没有听过,越是唾手可得的,人反是越不珍惜的,倒是那些得不到的,人反而会拼命地往上凑去。”
陆衡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唾手可得不珍惜,得不到就越发凑上去。
于溯接着道:“属下听说,有些女子向喜欢的男子求爱不得时,不一定是立刻放弃,反倒是用些旁的办法,欲擒故纵或是若即若离都是不错的办法,自己主动得不来,便叫对方主动些。”
陆衡冷笑,他这笑是在笑自己:“她不需要用这些来对我。”
于溯道:“属下并非说夫人拿这些来对您。”
陆衡明白了,于溯是让他这么去做。
于溯心底长叹,面上并未显露半分,又道:“属下说句放肆的话,是您对夫人太纵着了。”
洛氏还不是仗着陛下的喜欢,才敢这般折磨陛下。
陆衡看于溯一眼,道:“等你有了夫人,你便不会这般说了。”
于溯宁一个人逍遥自在,也不要这般折磨难受。
沉默好一会儿后,陆衡再道:“一开始她便说了,只是我不愿罢了。”
那日朝雾殿,她并没有给他回答,回大周的路上,起初她便是避着他的,上船那日,她就要一个人一间房,只是他不允。
*
晚膳陆衡没来同用,文啸说陆衡手头有些事,便不来与众人一道用晚膳了,窈窈知道陆衡在船上并没有什么可忙的,不过就是个借口罢了。
陈简没有多说,筷子没动便起身离开了。
这晚膳不用也罢,窈窈也没有胃口,与敏娘说了两句便回了房去。
敏娘猜到陆衡与窈窈定是出了什么事,下午窈窈才与她聊那些,她还以为说清楚了,两人就该好了,哪知晚膳却是这般情况,她一时也不知能再说什么。
沐浴完,窈窈并没有同前两日那般,将自己塞在被衾里躲人,想等陆衡回来。
但窈窈没想到,陆衡今夜竟不回房了。
岑悦同窈窈行了一礼,道:“夫人,公子近来忙些,许会吵着您,便叫人收拾过了一间房。”
窈窈明白这意思了:“公子睡哪个房间了?”
岑悦便禀:“书房旁边的厢房安静雅致,公子便在那歇着了。”
窈窈垂下的长睫颤了颤,她晓得是她的缘故,她这两日看见陆衡就像见着猛兽似的,夜里安置也避着陆衡,先头还让陆衡抱着睡,这两日是一点也不敢碰着陆衡,陆衡当然看得出。
“夫人,您过去请陛下回来吗?”岑悦问道,其实她想劝说。
窈窈低头,她这个模样,陆衡生气才是正常的,哪能只准她避着他,天天闹别扭,她要陆衡,陆衡就得回来。她摇头:“无事了,你先下去吧。”
这样也许更好。
岑悦并没有立刻行礼退下,她跟在夫人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夫人性子温和,对谁都很温柔很好,可唯独对陛下不一样,不是说夫人对陛下不温柔,只是那般的模样不是能用温柔来形容的,夫人与陛下相处时很是奇怪别扭。
若得陛下这般人物喜欢,有哪个女子会愿意放手,可偏的夫人就是不一样,她当真是看不明白夫人。
她轻声劝道:“属下知晓夫人并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可夫人就算不图天家富贵,也不为陛下动心吗?陛下并非想要用富贵权势诱您,陛下用的是自己的真心在寻您的真心。”
窈窈怔了怔,抬头看岑悦。
岑悦继续道:“您不说,属下也看得出,您心里头很在意陛下。”
窈窈道:“你这话前后矛盾,说我不动心,又说我在意,这到底算什么。”
“属下是想说,您假装自己没有为陛下动心,却没有办法骗过自己在意陛下的事实。”岑悦道。
窈窈偏头,道:“这些话同我说说便罢了,别与旁人胡说。”
岑悦听到这话,忍不住再叹,她又劝道:“您不说出来,整日装作不在乎,陛下是不会知道您心里有他的,这般真的只是折磨陛下吗?难道不也是在折磨您自己吗?”
窈窈再没说出话来。
*
翌日,窈窈还是没见着陆衡,她也不再出去用膳,夜深,房中仍是她一人,她不觉困倦,披着外衫坐在案前发呆,面前是一碗凉了的安神汤。
事情都办完了,她着实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与其两个人难受,不如让陆衡立刻忘记,忘记就不会觉得痛苦,他就会欢喜起来。
岑悦不放心,没有退下,她看一眼窈窈握在手中的宝石项链,忍不住开口劝:“夫人若是心里担心,不若去请陛下回来吧。”
窈窈长睫颤了颤,看着项链上的红宝石,好久以后开口:“你下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只是天机丸她还没找到机会给陆衡吃,罢了,她都写了天机丸几个字放锦盒里了,陆衡总会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