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走上前,细声细语的安慰她几句。正要扶她起来的时候,侧妃却一下子挣脱了出去,直冲着那座棺材而去。
梁王妃吓的惊呼,“快,快拦下。”
可还没等下人们动手,侧妃就已经头破血流的倒在了棺材前。
梁王妃颤抖着双手,扶着丫鬟的手上前看了看。“去……去告诉宫里的内侍,侧妃悲伤过度,跟着王爷去了。”
梁王府的下人到明园来报信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
萧自清穿好了衣衫刚踏出院子,就瞧见裴若云一边将头上的束发戴好,一边快步走来。“梁王薨了?”
萧自清微微颔首,“听报信的下人说,皇上前脚出了王 府,梁王就不行了。太医院的院正赶到时,已经是药石罔顾了。”
不过短短两天,两名皇子逝世。这京城是真的要乱了。
“昨日太医不还说有月余吗,怎么今日就去了?”裴若云道。
萧自清也觉得现在他是一个头两个大。太子的事还没解决,梁王的事就又来了。“或许是皇上说了什么,梁王经受不了刺激……”
裴若云长叹了口气。
皇上只有三位皇子,如今西去了两位,能继承大统的就只剩下秦王一人。可是凭着秦王的那份天资,这重担还不知道能不能扛起来。
“那王爷现在作何打算?”裴若云皱起眉头看着他。
新官上任尚有三把火,更何况是储君。皇上若是要扶持萧炎,老臣新贵都会重新洗牌。
萧自清贤名在外又身为汝南王,整个豫州都在他管控下。难免皇上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这里。
萧自清自然明天她话里的意思。身为宗室子弟,他对新皇是个威胁。是拉拢是打压,这都要看皇上的意思。
“我明白。”萧自清思索了片刻道,“若能带妙妙远离是非是最好,但若是我走不开也要让妙妙有个依靠。”
裴若云听了他的话只觉得有股不详的预感。历代帝王,兔死狗烹。她也不希望老汝南王的事再次上演。
萧自清见她满脸的紧张,轻笑了一声。“你不是说要建功立业,扶持家族吗?现在倒是个大好时机。”
自古乱世出英雄。如今的确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但若是她执意留在京城,恐怕后面的事萧自清也难以脱身。
萧自清只看了裴若云一眼就明白她心里的忧虑。他垂着头苦笑了一声,“这不是躲就能躲得掉的。这是身为大徐子民的责任。”
老汝南王一生忠君爱国,却落得那样的凄惨下场。萧自清自认为自己不是个愚忠的人,但是却也不能不为这天下的百姓想想。
裴若云暗暗叹了口气,也是了。皇上仅有三个儿子,两个颇有治世之才的都去了,就只剩下个扶不起的阿斗。若是让萧炎一个人撑起大徐才真是造孽。
她还在心中腹诽,萧自清已经一脚迈进了马车。“夜深露重的,站在那做什么?”
裴若云抬起头,看着他弯着腰站在车门前,一只手向她伸过来。她微微一怔,正打算扶着承影爬上去,却被萧自清叫住,“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那只手光滑白皙,骨节分明。说是姑娘家的手也不为过。裴若云的脸上渐渐浮出了一个笑脸,将手放到他的手上。
许是夜里风凉,裴若云的指尖有些微凉,但很快就被萧自清的掌心捂暖。自裴若云的身份识破后,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有这么近的接触。
裴若云的脸微微泛红,她轻咳了一声,率先走进了马车里。“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出发吧。”
虽然此时已经人定,但是路上却总是能看到点着灯笼的马车。看方向都是去梁王府的。
“王爷。”承影坐在车架上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到了梁王府。”
裴若云心下一惊,当初太子逝世,皇上也只是让礼官按照规矩下葬。断没有到太子府悼念。可见,不管梁王做了什么,皇上的心里都是有他的。
梁王府里,皇上正一脸肃穆的坐在棺旁的檀木椅子上。一夜的功夫,他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些,连身子也佝偻了许多。
堂下站着的都是京城的世家大族,无一例外的带着一副凄容。
作为皇上仅有的皇子,萧炎低垂着头站在人群的首位。他身上素色的锦袍还有些不整,显然是他出门时太过匆忙。
“父皇。”萧炎抬眸,瞥了一眼皇上。但很快又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开口,“您说的,儿臣已经让礼部的人去办了。以半太子的礼仪,送大哥入葬。”
皇上颤抖着站起来,沧桑的双手抚摸着棺椁里梁王的双颊。声音低沉而沙哑。“这就是你办好的差事?”
萧炎不明所以的抬起头,迎面砸来的却是一个烛台。
萧炎硬生生受了这么一击,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朕与你说了什么?朕说的是半太子的仪仗?朕还没死呢,说的话就不管用了?”皇上看着他头上冒出来汩汩的血,心下也有些不忍,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但是想起棺材里躺着的梁王又劈头盖脸骂了起来。
萧炎在地上躺了半刻才略缓过来,也顾不得疼就径直跪了下去。“父皇,儿臣也想如您所愿,全了大哥身后的名节。可是礼部的官员说太子的死因不明,断不能……”断不能把一个嫌犯立为太子。当然,后面的话他是不敢说出口的。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胸口的憋闷。“断不能什么?仌儿死前,曾发誓说太子的死与他无关。你在妄加揣测什么?”
萧炎眼睛里似有泪光闪烁。这哪里是他揣测,天下人都是这么想的。他瘪着嘴不出声,皇上却越加气恼。
“朕问你话,你怎么不说!”他大斥一声,又转过头去拿另一个烛台。
“皇上,切莫生气。气坏了身子。”萧自清大步流星的从门外走进来,正巧看见了这一幕连忙上前劝道。
裴若云跟在萧自清身后,斜睨了萧炎一眼就走不动路。从袖口拿出了一张帕子扔进他怀里才跟了上去。
萧炎拿着那张帕子,看了良久,终于把它收进了怀里。用袖子擦了擦淌下来的血。心里的委屈越发的大,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
“父皇怪儿臣做什么,这是言官们说的。父皇受了气,就只会往儿子身上撒。以前是,现在也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皇上顶嘴,也就只有这个愣头青的萧炎做的出来。裴若云连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萧炎气不过,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另一个烛台砸到了肩膀,若不是裴若云用胳膊挡了一下,这个烛台又要砸到他头上。
“你……你是要气死朕,好继承皇位吗?真是狼子野心。朕现在怀疑,你两个哥哥的死和你也脱不了干系!”
此话一出,一旁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但又有些好笑。若是秦王有这样的计谋,也不会活的这么委屈了。皇上接连失去两子,看来连神智都不清晰了。
第47章
从梁王府离开时, 天已经蒙蒙亮了。这一夜,谁都折腾的不轻。如今总算是安静下来。
裴若云本是打算派人将萧炎送回秦王府,但是萧炎却抱着她不松手, 愣是跟着她进了明园。
裴若云坐在萧炎面前给他用清水擦了伤口, 又敷了药才有些气恼的开口。“皇上如今正在悲痛的时候,你怎么能这么和他说话。”
萧炎心里虽然还是不自在,但更多的却是害怕。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这么和皇上说过话。
“我……我也是生气。两个哥哥走了, 他心里不舒服也不能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他根本没拿我当儿子。”
裴若云知道他心里苦闷。哪里有父母生气, 拿烛台往孩子头上砸的。当下宽慰道,“你也别气了, 你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肯定也不舍得,只不过被你气着了。”
萧炎瘪着嘴,看着铜镜里缠着一圈圈白布的自己, 眼神有些灰败。“阿昀, 你不用安慰我。父皇对我怎么样,我最清楚。从小,他就不喜欢我, 就连母妃也恨我不能和哥哥争一争。”
裴若云抿了抿嘴,她以前只觉得萧炎这个人有些憨,稍微糊弄糊弄就能过去。没想到他心里一直通透的很。
“他们读书好, 还刻苦。大哥从小多病,太傅的课却一天都没落下,更不要说二哥了。我不想和他们争, 也争不了,我只想开开心心的活过这一辈子。”
裴若云听着萧炎的话也有些伤感。若是太子和梁王没有殒命,那他的愿望或许还能成真, 但现在只能是愿望了。
她拍了拍萧炎的肩膀,将桌上的药酒都收拾好。“天色不早了,你一晚上都没睡,快歇会吧。”
萧炎还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裴若云已经拎着箱箧出门了。
入了秋,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尤其此时天色微亮,气温也比日间要冷一些。一出门就被一股冷气包围。
裴若云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看着东方微微发白的天色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没劝好?”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萧自清的声音。
裴若云朝四周望了望,却是空无一人。她有些害怕的咽了口口水。虽然天已经蒙蒙亮了,但还是有些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