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萧自清只是不知道如何和她相处。自然他可以装作不知道,和她嬉笑打闹。但现在,身份已经戳穿。他虽然想和她同往常那般,却害怕犯了她的忌讳。
“这……是准备动身回豫州了?”裴若云揣测着的问。
萧自清长叹了一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启程的事要延后了。”
延后?裴若云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来那日出了快绿阁后碰到了太子。她心里有些不安,生怕是太子挟制她们的手段。
“这……是为何?太子不是说中元节后就可以动身了吗?”
萧自清抬起头,含着笑看她。“你不是一直以光复家族为己任,若是回了豫州你这个愿望不就落空了?”
裴若云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原先她也想趟一趟京城的浑水。可是在秦 王 府的那些年她就看透了,宫里的人除了那个憨包一样的秦王一个比一个精明,自己还是先保住命要紧。日后抱着萧自清和萧炎的大腿也不会不好过。
萧自清见她半晌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戳了她的心事,忙转了话锋道,“也不是太子的原因。只是今晚祭祀时,梁王突然晕倒了。太医说,梁王心内郁结,恐怕熬不过秋天了。”
梁王身子不好这是举朝内外都知道的,但裴若云没想到小皇孙的事对他打击这么大,竟然连秋天都熬不过了。
“梁王虽然和太子争个没完没了,但是对妙妙这个堂妹还算不错。所以我们打算再等些日子。”
裴若云点了点头。以皇上对梁王的喜爱,梁王薨逝,皇上一定会大操大办。与其来回折腾,还不如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回去。
“那太子那边……”裴若云缓缓开口,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太子是个变数。
“太子那边不用担心。”萧自清道,“他既然已经收了我们的好处就不会轻易反悔。”
正说着,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看了裴若云一眼,“你今天是怎么了,张口闭口的提起太子?”
裴若云心虚的笑了笑,先不说太子要利用卿若做什么这件事,就是她和萧妙妙去快绿阁也不能让他知道。
“也没什么。”裴若云抿了下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眼色,“就是想快点回去,又怕太子出尔反尔。”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让萧自清心情变好了,他微笑着捋了捋裴若云鬓间的碎头发。“不要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梁王府里,一众姬妾哭哭啼啼的跪在萧仌的床前。
萧仌刚转醒就听见她们嘤嘤的哭声。这哭声吵的他头疼,却提不起力气训斥。只能哑着嗓子,细声细语的道,“都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都闭嘴!”他的话音刚落,床边传来一声怒斥,吓的他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萧仌微微睁开眼,却看见太子和颜悦色的笑容。“大哥,父皇刚刚走,现下命我守着你。”
萧仌看着他只觉得气血上涌,一低头就咳出了一口血。
“大哥。”太子接过丫鬟递给他的手帕,轻轻的将萧仌嘴角的血渍擦干净。“大哥身子不好,还是少发火。”
萧仌又咳了好一会才喘着粗气恶狠狠的道,“你不用在这里假装好人,如今我这个样子你一定很开心吧。”
太子看着萧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难得好脾气的没有顶嘴。“大哥说的什么话,你我是亲兄弟。我万万不会这么想的。”
萧仌冷哼了一声,斜倚在床头。“你不会这么想?你不这么想会杀了你亲侄子?你恨不得我早死。”
“你为什么认准是我害死那孩子的?”太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问,“你自己的孩子没护好,还要把锅甩到我头上吗?”
萧仌的嘴唇微微发白,指着太子的脸半天才倒匀了气。“不是你还能是谁?这是府里第一个孩子,每个人都视若珍宝。只有你,怕我夺了你的皇位!”
或许是说的太急,他捂着胸口喘了半天才缓过来。
“你也知道你是在和我抢皇位。”太子咬了咬后槽牙,正想说话却瞧见那些连头都不敢抬的姬妾。
他愤恨的拂了下袖子,将那些跪在地上的姬妾都赶出去。
储君之事本来就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听的,一个个连忙弯着腰感激涕零的退了出去。
看着她们一个个都走远了,太子才继续道。“那皇位本来就是我的。是父皇亲自写的诏书,昭告天下的。从小,你就仗着你受父皇的喜爱抢我的东西,现在连皇位都要抢!”
“父皇的喜爱?”萧仌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突然大笑起来,“是同情。他只是可怜我。对你才是千般万般的好。教你读书写字,骑马射箭。却什么都没有给过我。”
笑着笑着,他渐渐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也许是太过难受,他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太子看他这幅样子,也不忍心再说什么狠话。拍着他的背道,“大哥还是不要想那么多,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吧。”
萧仌用力一甩,将他的手甩下来。“不用你假惺惺。我绝对不会放过杀害我孩子的人,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太子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站起了身。“行吧,那我就等着你让我付出代价。”说罢就快步走出了房间。
门外,小内侍已经套好了马车,见着他出来连忙上前道。“太子,太傅在城门外搭了棚子施粥。让您去帮忙。”
太子刚刚从梁王那个受了气才没有兴致去。嘭的一声打向了一旁的柱子。“什么事都要我露面。什么事都要怪在我的头上。不去!”
小内侍还是第一次见着他生这么大的气,小心翼翼的开口,“那……我这就去回了太傅。”
“等等。”内侍刚迈出一步就被太子叫住,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走吧,出城。”
说是帮忙,其实也就是露个面。那些事情自然有丫鬟侍从去做。
太子在棚子下,从天亮坐到了天黑。
“殿下这是怎么了?”太傅随意的坐在太子身侧,“现下,群臣对殿下颇有微词。若是这样下去,皇上恐怕也会生出疑心。”
太子本就心中憋闷,听他这么说更是气的砸了手边的茶杯。“那些事并不是我做的,现在连太傅都不信我了吗?”
太傅也奇怪他今天脾气怎么这么暴躁。“殿下今天怎么了?可是身体抱恙吗?”
太子也心知自己的语气有些过激了,作了个揖就径直上了马车。
中元节这天要放河灯烧纸钱,但也有南地的习俗说中元节这日鬼门开,不要走僻静小路,会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施粥的棚子搭在城外,虽不算远,但是离城门也有一段路程。况且这是在京郊,难免会一些没有人的小路。
马蹄打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两边的树丛偶尔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让人背后发寒。
“还有多久进城?”太子坐在车厢里正闭目养神。
车外并没有人回答,只有几声抽动皮鞭的声响提醒着外面还有人在赶车。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掀起了车帘。“你……”
他不经意间瞥见了隐藏在锥帽下的那张脸,有些语无伦次,“你……”
那人缓缓摘下了锥帽,冲他勾起了嘴角。月光下,腰间的长剑闪着刺目的光。“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第44章
因为中元节的缘故, 皇上特意下旨延长了宵禁的时间。
廊桥上,一双双男男女女手里都捧着一盏荷花灯。这也是中元节的传统,要放河灯以表对逝者的哀思。
萧自清和萧妙妙很少进京, 自然也没有见过中元节放河灯的景象。这次正好赶上, 自然不会错过。
“中元虽不如中秋时处处张灯结彩,但是澄河中满是荷花灯时也是美极了。”裴若云看着不远处的点点灯光道。
萧自清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的灯光虽然美却没有身边的人美。
他收回了目光,低垂着头看着裴若云的侧脸。淡黄色的灯光打在裴若云白皙的脸颊上, 衬得她更加温柔。
自从萧妙妙得知了裴若云的身份, 她就明白了自家哥哥的心思。也不愿意隔在他们之间,早就带着丫鬟跑远了。眼下就只剩他们两个。
“你要去放河灯吗?”萧自清的脸颊微酡, 他垂下眼睑,敛去眼中的情愫,柔声道。
听到他的话, 裴若云欣喜的扬起了一个笑脸, 如漆的瞳孔映着点点灯光,像是天上的星星。
她重重的点了下头,“好啊。”小女儿谁不喜欢精致美丽的东西呢, 裴若云自然也不例外。
桥上人流如织。两个人只需顺着人流向前走,也不用费力,就到了卖荷花灯的小贩面前。
“两位公子要买荷花灯吗?”小贩扯着笑脸问道。看来今晚的生意不错, 他脸上的褶子比平时都要深些。
裴若云看着摆在柜台上的一盏盏荷花灯,从衣袖里掏出了几枚铜板放进他手里,“两盏荷花灯。”
小贩笑呵呵的拿出了灯, 将它递在了裴若云手上。“客官拿好。”
裴若云微笑着一一接过,将其中一只灯递给了萧自清。“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最喜欢放河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