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拱了拱手,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了几块糕点。“这是王爷吩咐我给您的。”
裴若云喜出望外,没想到赶路也能吃上云德轩的糕点。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好吃极了。
胃口好了心情也就好了许多。她笑吟吟的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承影坐在车架上,喝了口水。任由雨滴落在他身上。“过了这座山就出了晋州了,在赶四五日的路就要到了。只是这雨下个不停,恐怕会耽误些。”
裴若云看着他拿出的炊饼,皱了皱眉头。这饼子硬的可以方凶器了。她把手里的糕点分给他了些。“这炊饼放久了噎人。”
承影笑了笑,把手里的糕点带渣滓一口气都倒进了嘴里。“先生年纪轻轻,怎么不去考个功名,偏要来做门人。”
考功名,女儿身考功名可是欺君啊。
裴若云僵笑了两声,她当然不能这么说,只能自谦道,“才疏学浅,考不上,考不上。”
承影以为她在谦虚,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先生就可就是妄自菲薄了。在京城时,王爷就时常说你有趣。能被王爷夸奖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裴若云手里的糕点被他拍的掉在了地上,只能尴尬的笑着。“王爷谬赞,王爷谬赞。”
承影把手里的炊饼掰成小块泡在水里。“我看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我是自小跟在王爷身边的,说话有点分量。以后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罩着你。”
裴若云点了点头。将将把手里的那块糕点咽下去。
坐在马车上被晃的七荤八素,再好的点心也吃不下去。她将剩下的糕点包好,“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这两边都是山,若是雨水把坡上的泥沙冲下来,我们恐怕要困在这里。”
承影随着她的目光朝四周望去,“小先生说的是。”说着,他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我这就去回禀王爷。”
这雨下下停停,没完没了。老天爷像是要把过去几个月没下的雨一下子补齐似的。
裴若云在马车上除了吃就是睡,稍微一动胃里就颠三倒四的难受。
“承影,你能否和王爷说一说,我可以骑马前进。”裴若云从马车里探出了头道。
“小先生你还会骑马?你这瘦弱的身子可不像。”承影带着斗笠,穿着蓑衣骑在马上问。
裴若云长吸了两口气向他解释,“我在家时,兄长曾教过我。”
承影见她脸色十足十的难看,骑着马跑到了最前面的马车,“王爷,小先生想骑马。”
萧自清蹙了蹙眉头,姑娘家家的骑什么马。怕是见了承影骑马,好奇吧。
“外面下着雨呢。裴先生身子弱,让她在马车里待着吧。”
承影领了话,驾着马又跑回来。“小先生,王爷体恤你身子弱,让你待着呢。”
裴若云仰头倒在了马车里,再待她就要被马车颠死了。但萧自清对人总是一副清高模样,裴若云还没有摸清他的脾气,也不好忤逆。
她抖着手倒了杯茶水喝了,压下胃里的恶心。只希望能早点到。
迷迷糊糊在车上不知道待到第几天,马车终于缓缓的停下来了。
“小先生。汝南府到了。”承影敲了敲马车道。
裴若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颈腰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终于到了。”
汝南王府虽然远在豫州,但是王府的气派和京城里的不相上下。朱红色的大门,黑色的瓦。连屋顶的飞檐翘角都是用心刻画的。
裴若云上下打量着这座府邸,却觉得鼻子里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抱歉笑了笑,“许是路上着了凉,不要紧。”
承影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问道“你不会是着了风寒了吧。”
萧自清听见这话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是发热了,让小姐打扫一间厢房出来,再去请个郎中。”
第4章
豫州地处中原,气候温和,但相较于京城还是湿润了些。在京城待的久了,难免有些不适应。再加上这几日舟车劳顿,夜里着了风寒,裴若云一到汝南就生了一场大病。烧了三天才爬下床。
“先生,你怎么又坐在这风口吃饭。”绣橘端着一碗汤药从厨房过来,“你病还没好透呢。”
绣橘这小丫头是萧自清特意从书房里拨过来的,说是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裴若云不禁叹了口气。自己哪里需要人伺候,这样一时三刻的贴着自己,不要被别人发现了自己的女儿身才好。
裴若云快速扒干净了碗里的饭,“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有劳绣橘姑娘了。”
绣橘脸上飞红,“先生真是客气。王爷把我支过来,我就是先生的奴婢。哪里称的上姑娘。”
裴若云看着她脸上的那抹红晕,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连连摆手,“姑娘哪里的话。哪里有给门客请丫鬟的道理。等我病好了,还要请你回去的。”
绣橘撅起嘴,面露不满。“阖府上下只有先生有丫鬟才显出先生不一般。先生是嫌弃我笨拙吗?”
裴若云一口饭噎在了嗓子里,只能锤着胸拼命的咳嗽。“对了,王爷这几日可来找过我。”
绣橘倒了杯茶水给她顺气,“没有。先生初来府上就病倒了。王爷让你好生养着。”
裴若云小口的喝着茶水,心里有些发涩。这人真实奇怪,自己的病好了都有三五日了,也不传召。这大老远的把自己带回来图个什么。
她正坐在门槛上发呆,就听见绣橘捧着那碗汤药催促。“先生,喝药了。”
裴若云应了一声,一口气灌下了肚。赶快含了块糖在嘴里。“绣橘,你可知道汝南王府里有多少位先生?”
绣橘歪着头想了一会,“府里的先生有十多位吧。不过最得王爷青眼的是周先生。这位周先生是自老王爷时就跟着的。无论王爷做什么都要先问问这位周先生。”
裴若云点了点头,倒是没想到那位步步算计的妥帖也有如此倚仗的先生。
在府里待了快十日,萧自清那边还是没个动静。裴若云无聊时只能和绣橘在廊下闲聊天。
“这府里是郡主管家。老王爷去世后,夫人伤心抑郁,没过多久也去了。所以这府里是郡主管家。”绣橘一边给裴若云剥着葡萄一边说。
裴若云扔了一颗在嘴里。这葡萄是吐蕃运来的,甜的很。“那这个家里就没有长辈了?”
“有。”绣橘点了点头,“老王爷在世时有几房姨娘。都在呢。”
两个人聊的正开心就听见外面的人吵吵嚷嚷,“王爷让先生们去书房候着。”
裴若云吐出了几粒葡萄核,擦了擦手就往外面跑。“绣橘,等我回来在和你说话。”
十几位穿着直缀的先生站在书房里。其中一位长髯的先生站在首位,其他人都站在他身后。看来这位就是周先生了。
裴若云站在最后面,用力伸长脖子,想看清他们在干什么。她身量不矮,但放在一群男子中还是被遮住了视线。
“陛下下旨,要周围的州府运送粮食。你们可有见解?”萧自清坐在上座问道。
周先生上前一步,“京城遭遇旱灾现在又逢水患。豫州与京城相距不远。为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洛阳仓尽量不要动。不如从各府衙各调一些运往京城。”
“京城调粮肯定是急上加急,从各府衙调度耗时耗力。恐怕京城会责备。”一位先生道。
“这好办。”裴若云挣扎着从一群人中挤了出来,整了整衣衫朝萧自清行礼道,“周先生认为要未雨绸缪,这位先生觉得要完成任务。不如合二为一。先让洛阳仓运出粮食。各府再相继补齐。又不耽误运粮又不损耗洛阳仓内的粮食。王爷您看怎么样?”
萧自清看着她那张笑的谄媚的脸,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在这。”
他把裴若云要来只是觉得一个女子不应该如此抛头露面。何况京城之中,瞬息万变,一个不小心就要了她的命。哪里真的想过让她来献策。
裴若云愣了片刻,“不是您派人叫我来的吗?”
萧自清瞥了瞥站在门口的小厮。小厮当即上前回话,“王爷让我把先生们请来,我以为这位新来的小先生也要请来。是我的错,我这就去领罚。”
“食人俸禄,忠人之事。我身为王爷的门人,他把我请来何错之有?”裴若云完全不明白这小厮做错了什么,开口道。
萧自清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既然裴先生已经出了主意,其他先生还有想说的吗?”
裴若云环顾四周,一群人皆摇着头。她笑了笑,又行了个礼。“王爷,我还有话要说。”
萧自清直勾勾的盯着她,吐出一个字。“讲。”
裴若云看着他的眼神,背后有些发凉。咽了口水道,“我们从京城出来时,途径上洛,夹道皆是高山。若是运粮,还要避开那里才好。”
萧自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不是路上晕车,还有时间观察地形?”
“就是因为晕车才有机会观察地形。”裴若云站直了身子,解释道,“马车里憋闷,只有把车帘撩开,才会有清风进来。”
这样伶牙俐齿,也难怪她要去做个门人。萧自清笑着踱回案边,伏身写着委任状。“你的病好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