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沣平郡主。是王爷的嫡亲妹妹。”小丫头道。
裴若云一只手还捧着碗筷。听见这话,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用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站起身行礼。心里却暗道不好,可能是宋姨娘传召的勤了,郡主知道了。这下子真是解释不清了。
沣平郡主看着裴若云,只觉得她像极了话本子上写的那些文弱书生。一下子红了脸。“裴先生,怎么坐在门外吃饭。可是丫头照顾不周了。”
裴若云愣了神,原以为郡主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难道就是来寒暄两句?
“我在家里无拘无束管了。郡主方才说什么错事?”裴若云心虚的很,只能装傻充愣。
沣平郡主迈进院子里,走到石桌旁坐下。语气放缓了许多。“我来是想问问,先生和宋姨娘……”
“宋姨娘叫我过去只是写信,鉴别字画。再无其他。”裴若云脸不红心不跳,说的像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一般。
沣平郡主轻轻拍了下桌子,生气的道,“都是那些个下人,以讹传讹。平白污人清白。我这就去罚他们。”
裴若云摇摇头,心想这或许是个机会可以像以前在秦王 府一样,做个正经门客。“这倒也不必。只是王爷让我给姨娘代笔,平日里也少不了接触。总归是让人风言风语。不如郡主帮我说几句话,让我去做些别的。”
沣平郡主微微颔首,一双美目顾盼流连。“先生说的极是。不如先生来给我做谋士吧。我一个人管着这一大家子甚是吃力。”
没想到自己打的小算盘就这么被扼杀在摇篮里。裴若云苦笑了两声,“可是,我不会管家。郡主不如去问问账房先生。”
沣平郡主笑着道,“先生可别谦虚。只是些账簿产业,我可听哥哥说起你借雨的事。”
裴若云呷了口茶,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是啊,我借的雨现在停不下来了。”
“先生在说什么?”沣平郡主隐隐约约的听到她在嘀咕什么,但却没有听清。
“没什么。”裴若云回过神来,笑着给她到了杯茶。
裴若云在汝南王府的日子不好过,萧炎在京城的日子也不好过。
“老三,你送朕的贺礼真是让朕又惊又喜啊!”大殿上,皇上气的站起了身,不停的踱步。当初京城下雨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生气。
萧炎跪在殿下,低着头看着脚面,大气也不敢喘。
“你这么多年也每个长进。让你秦 王府出点银两,你只拿出了两百两,让你督查发粮,却让下面的人借机贪墨。”皇上说着说着,面色发白,竟然一下跌在了龙椅上。
在一旁侍奉的宦官连忙上前查看,“陛下。”
皇上深吸了两口气,指着萧炎道,“你,带着你那两个道士给朕滚。”
萧炎连滚带爬的出了大殿,就看见太子,萧仌也跟着他走了出来。
“三弟啊,这也不怪你。只是太巧了。”萧仌扶着大殿旁的柱子,喘匀了气道。
“是啊。”太子整了整袖子,“三弟的确是背了好大一个锅。大哥府里也不过出了五百两的银子,偏偏只有三弟挨骂。”
萧仌锤了锤柱子,咬着牙道,“梁 王府清贫,不像东宫。那些个贪墨的不就是太子殿下的人吗?”
太子指着萧仌的鼻子,“当初是你百般推脱这差事才落在三弟头上的。”
“废话。”萧仌打下了他伸出的右手,“我不推出去等着你害我吗?太子,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萧炎头疼。当下他觉得最傻的就是自己。
萧炎在宫里信步走着,来来往往的人知道他被皇上苛责的事都躲得远远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主意是阿昀给我出的,我就是……阿昀?”
提起裴若云他突然想到了那三个锦囊。急匆匆的跑回秦 王府,从书房的柜子里拿出那三个保存的十分精细的锦囊。
三个锦囊里各装了三张纸条。
第一张纸条上写了两个字,“哭穷”。
第二张纸条上还写了两个字,“装傻”。
第三张纸条上多了一个字,“找贵妃”。
第6章
从一个代笔先生到一个账房先生需要什么。或许别人不知道,但裴若云却清楚的很。你只需要一个美丽大方的沣平郡主。
“先生看看,这账目可有什么问题?”沣平郡主把架子上的账本都搬了下来,放在她面前。
裴若云看着她面前一尺高的账册。“这些都要我来看吗?”
沣平郡主坐在她对面,托着下巴,娇俏的点了点头。“是啊,不过你不用着急。慢慢看。”
说完又吩咐人端上了两盘糕点。“我看你今天午饭里就是这种糕点,给你多备了些。”
裴若云尴尬的笑笑,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
味道还是不错,只是想起她一天都要坐在这里,就有些食不知味。
香炉里薄薄的烟雾缓缓升起,和着窗外的雨声,让人有些发困。
沣平郡主也托着腮,阖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可就算困成这样,她也坐在那一动不动,像是怕裴若云跑了似的。
裴若云打了个哈欠,随意翻了两页。这账册哪里有问题,不过是这个小郡主找个理由诳自己留在这。
“郡主。”裴若云小声唤她,“若是郡主困了,我把账本带回去看可好?”说着她就站起身准备回去。
沣平郡主睡眼朦胧的摇了摇头。“我没困,就是闭目养神。你继续看。”
裴若云暗暗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翻着账本。
“倚斜楼,倚斜楼。看来这家店和倚斜楼的来往很多啊。不过京城有叫倚斜楼的酒楼吗?”她翻着账本看着上面一行又一行的倚斜楼,喃喃自语。
沣平郡主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的晃着头。看样子是困极了,“先生,你说什么。”
裴若云指了指账本上的倚斜楼三个字,“郡主可知道京城这家叫倚斜楼的店。”
沣平郡主揉了揉眼睛,“倚斜楼就在京城的东街上,是京城里有名的酒楼。我们的店是做瓷器的,瓷器运往酒楼很正常。”
裴若云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可是我在京城这一年从未听过。”
沣平郡主皱紧了眉头,“这怎么会,可能是先生你到京城时间尚短。”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若是名酒楼,又怎么会从来没听过。
沣平郡主也觉出了此事的蹊跷,快步走到桌边,拿起账册细细的看了,“的确,倚斜楼的单子太大了些。一个酒楼买碗碟怎么会如此频繁,而且量还那么大。”
裴若云仰着头想了想,“东街的酒楼数云德轩最有名。建成已有两三年了。我曾听秦 王说过,这云德轩的东家是捡了个便宜。会不会在这之前,云德轩就是倚斜楼。”
沣平郡主闻言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两年的流水,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她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把瓷坊的掌柜请来。”
小丫鬟应了一声忙不迭的朝外跑去。
“且慢!”裴若云又随手拿起一本账册反复看了几遍,“小姐若是不嫌麻烦,还是派个人把兴安米铺的掌柜也请过来吧。”
沣平郡主伸长了脖子,看着她手里的那本账册,“这米铺又出了什么问题。”
裴若云将账册递给她,“郡主或许不知。这几个月京城又是水灾又是旱灾,这粮食断不可能这么便宜的卖出去。小姐还是派人请来问一问吧。”
沣平郡主听了她的话,又派人去请了米铺掌柜的来。或许是这二位心虚,脚程也快了起来。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两位掌柜就坐在了大厅里。
裴若云放下了内室的纱幔,自己则站在外面。
“两位掌柜好,我是王爷指来帮小姐捋账本的先生。这次请二位来是有些事要问一问。”
裴若云将姿态放的极低。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两位掌柜本以为出了多大的事,现下看见眼前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心也安了一半。
“小先生客气了。您有话问就是了。”
裴若云朝纱幔里看了一眼,作了个揖,不急不忙的开口,“我也是初次帮着小姐管家,这账本有些看不明白。请掌柜来问一问。”说着就看向了着青衣的王掌柜。“王掌柜掌管了米铺多年,请问米价多少。”
王掌柜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笑呵呵的道,“豫州的米价一向是一斗三钱。运往京城的米会因路费有所折损,一向是一斗五钱。”
“那如遇天灾呢?”裴若云托着头装作很是疑惑的模样。
“这要依灾情而定了。”王掌柜听她的语气,隐约猜出了什么,话锋一转,“不过,王爷体察民情,一向让我们在米价上压上一些。”
“那要压多少?一钱两钱,还是五钱六钱?”裴若云信步走到他面前,“或许王掌柜不知道。我是从京城来的。”
听见她这句话,两个掌柜都慌张起来。“小先生是从京城来的?”
裴若云点点头,一脸无辜的道,“我在京城时,一斗米已经卖到了十五钱,百姓全靠着救济粮。怎么王掌柜的相册上一斗米才八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