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瓷咬的见了血腥才松嘴,看一眼伤口又心疼起来。
“你不会躲?”
“我躲了你不是更生气。”
“你就是个瞎的,你看看一个一个的,你打小帮过的还人情的,都是什么人?”
卫戍忙抱住了她,伏低做小的求饶,姜瓷撒了气,想想卫戍也是委屈。
“罢了,我去园子逛逛,疏散疏散这口闷气!”
剜了卫戍一眼,姜瓷唤了人,春寒陪侍着,便往园子去了。
四月的天,园子里草木扶疏,花开遍地。姜瓷最喜那一架子紫藤,辟出了大片阴凉,下头还有一架秋千。才坐了上去,春寒推她荡了起来。微风携着花香,姜瓷心里本也没多少郁气,就是厌烦廖永清的自以为是,又恨卫戍从前待人的不知节制,一个两个的,都当卫戍好欺负。
没多大会子便疏散开来,正是高兴,忽然听见一阵细微又尖锐的破空声响。姜瓷陡然睁眼,就看见一阵箭雨而来,尚在愣怔的功夫,卫戍几人便腾空跃起,长剑格挡,一支箭也没放进来。但紧接着,春寒惊呼一声,人便跑了出去,随后一声闷响。
姜瓷就看见春寒软软的倒了下去,梅青错愕的看着身后倒下的姑娘。
原来刺客来袭,卫戍等人挡箭,梅青几个抵挡。不过两个刺客,但身形诡异,难免应付吃力,却有人在前头放冷箭,春寒瞧见,来不及示警,便扑上前以身相挡。
箭来的那一刻卫戍已然发觉,回手将剑仍了出去,墙头隐藏的刺客中剑倒地。一行人匆忙去看,几个刺客眼见不敌,都已咬破齿间毒丸。
“是死士!”
卫戎皱眉,卫戍越过要看查看姜瓷是否受伤,却被卫戎拦住,警告的看他一眼,正要询问,姜瓷已急急跑了出去。
“春寒?”
“夫,夫人……”
春寒惨白着脸,箭中在肩头,已失不少血。梅青并未扶起她,只蹲在她身边,面无表情。见她张了张嘴,便先回道:
“我没事。”
声音冷冽,平静无波。
但春寒还是高兴不已。
姜瓷暗骂一声,叫人扶了春寒回去,请了郎中来看。
卫戍的脸黑沉一片,三皇子几次三番行刺姜瓷,为的还是逼他现身。
姜瓷报了官,府衙的人来来往往忙碌,姜瓷在西边下人院子里,正在骂春寒。
“他有功夫在身,用不着你去护!他就是伤了,也能扛得住!你一个姑娘家替他挡箭,你当你铁打的?箭伤不得?略歪些你命都没了,你还管不管你弟弟了?管不管你叔叔婶婶堂弟堂妹了?这才认识多久?命都要给人家了?”
气的恨铁不成钢,春寒失了血,可怜巴巴苍白着脸,一句不敢辩驳。姜瓷喘了口气,恶狠狠的朝春兰吩咐:
“叫厨房炖一锅枸杞猪肝汤,再蒸一副猪脑,好好给她补补!”
闻讯而来的卫安安卫宁宁姐妹嗤笑:
“倒还是个忠仆。”
姜瓷剜一眼,今日真被春寒吓了一身冷汗,这小丫头真是不要命。那头才听箭响,她是先扑在姜瓷身上,要替姜瓷挡箭。眼见姜瓷没了危险,又冲出去为梅青挡箭。
姜瓷气的出来,又吩咐吴嬷嬷仔细照看春寒,又□□兰去择个勤快眼明的小丫头,这几日照顾春寒。回去后不见卫戍,想来忙碌的很,毕竟如今三皇子动作不断,其他几个皇子也蠢蠢欲动。
听闻圣上前日着了风寒,本是小病,但竟叫妃嫔皇子侍疾,可见身子不如从前了。
姜瓷想着,太上皇不过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如今年岁,儿子都不成了还健壮的很,倒是圣上,十来个儿子□□个女儿,不到五十的年纪就这样了。可见妻妾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到了晚上,天黑沉了,春兰便急匆匆跑来,说春寒发热了。
姜瓷明日再去请郎中,又亲自往下人院子去,但才走到一半,就看见前头一道恨沉沉的瘦高身影,不是梅青又是谁?便抿了抿嘴,停下了脚步。
许春寒替他挡这一箭,倒叫他心里感动,能成就一场良缘?
春寒伶俐,刀子嘴豆腐心,梅青受过大难,十来岁就被卫如意给侵犯了,十年禁锢,心里的伤不会浅,合该有个知冷知热又有主意的姑娘才成。可终究日子太浅,姜瓷心里也没底。便□□兰去了,自己悄悄跟了去。
夜虽不深,但到底已黑透了。
梅青进屋,春寒虽发热,但并没烧的糊涂,见进来的人身形不对,警觉的问了,梅青便挑亮烛火,春寒看见是梅青,顿时红了脸。
“梅先生……”
“我叫梅青。”
梅青还是那戏子特有的温软妩媚的声音,却偏偏冰冷彻骨,无波无澜。
“你叫我梅青便可。”
春寒红着脸,有些慌张,梅青上前,温软的手掌覆在她额头,微微皱眉:
“发热了。”
“春兰,春兰已经告诉夫人了,想来已然请了郎中。”
春寒往被子里缩了缩,心里小鹿乱撞又耐不住的欢喜,梅青淡淡看着她。
“你喜欢我?”
春寒一下红透了脸,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我,我……”
梅青仍旧淡淡笑道:
“若不是喜欢,又怎么会奋不顾身。”
左右瞒不住,春寒索性别过脸:
“是,我是喜欢先生。”
她这样爽快,梅青倒有一刹失神,继而又是淡淡的笑。他站起来,退开两步,慢慢去解衣衫。
春寒心里咚咚发慌,听见梅青脚步,忙回头去看,就见梅青正在解自己衣襟,急的坐起来,却牵动伤口,她哀呼一声倒回去,梅青却没管他,只是慢慢的解开长衫,露出半截胸膛,腰身上缠着的素白腰带都勾勒着慑人的弧度。但可惜那身躯上,却有着深深浅浅形状不一的伤痕。有些像是许久之前留下的,已然只剩淡白的痕迹,有些却还露着红,并没全然长好。
“你……”
春寒惊住了。
“我不是从前就跟着公子的人,我入黄雀,尚不足一月。这些伤,不是为前程厮杀而来,而是一个女人。从我十四岁到二十四岁,整整十年,加诸在我身上。”
梅青仍旧那样平淡温软的声音,缓缓诉说。他淡淡笑着,不见悲苦,不见嘲弄,慢慢掩住衣襟,系上腰带,扣上扣子。
“我是肮脏的,所以姑娘,别在我身上浪费你的心思。”
春寒泪珠子已滚下来,梅青这样,剥开伤痛给她看,是要务必打消她的念头。可现下她怔怔的,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梅青看她神色,有礼的垂了垂头,转身走了。
姜瓷在梅青解衣襟的那一刻便已被人拉了出去,卫戍沉着脸,要不是他下手快,他家娘子就要看别的男人了!姜瓷却还在懊恼,梅青这是要一击中的啊。
没多久梅青出来,看见院外的姜瓷并不见意外,姜瓷却因跟随偷窥有些不自在。
第八十四章
“夫人的婢女, 是好姑娘,烦劳夫人费心,为她寻一段好姻缘。”
梅青淡淡笑着, 举步而去, 姜瓷忙道:
“梅青!过去的,都过去了, 往前走才能走下去不是?”
梅青脚步微顿, 略抬了头,却并没回头,轻轻的叹息:
“过不去。”
姜瓷还想说什么,却被卫戍拉住, 眼睁睁看着梅青的身影越来越远。她回头看了看院子,还是觉得不进去为好,春寒现在恐怕心里难过的很, 她又不是个会安慰的人。
“这可怎么办?”
姜瓷发愁,卫戍没好气道:
“叫你的丫头死心吧,梅青这样,不说十年八年, 没个三年五载, 难走出来。她今天为梅青挡了箭, 梅青欠了她情, 要不说明白,往后越欠越多, 就还不起了。”
“哎, 这种事,也真是没法子管。倒是才没多少日子,梅青竟已会武了。他原学的是刀马旦?”
“仙长为美色, 寻的教习教的是闺门旦,虽没学过功夫,但终究有些根基底子在,他有心求学,这才不过月余就上了手,不过还浅薄。”
姜瓷点头,有些唏嘘:
“不过防身也够了。”
若早有功夫在身,又何至于被卫如意的银链子锁了十年。
卫戍看天色道:
“我送你先回夙风居,还得出去一趟。”
“做什么?”
“三皇子送我这一份大礼,我不回又怎么行?”
卫戍冷笑,送姜瓷回去后,便只身往三皇子府潜去。卫戍的狡黠在太上皇心里,他两个本就不信卫戍轻易就死了,这才许久没发漭山的消息。上回得卫戍示意,姜瓷又漏了话给三皇子妃,三皇子就记得热锅上蚂蚁似的,偏又找不见卫戍,只有这法子能使了。寻思姜瓷有险,卫戍怎么也得现身。故此为防卫戍寻仇,人马都埋伏在三皇子身边护着,没曾想卫戍单枪匹马竟避着人到后宅去。半夜里三皇子私库却走水,等救下来时,一个库房烧去了大半,三皇子气不可遏。
姜瓷天才亮就看见了枕头边上厚厚一叠银票,顿时见钱眼开高兴不已。库房里的东西大多拿不走,倒是几匣子珠宝银票好拿走。
“三皇子还真是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