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瓷这一夜睡的好,翌日早起神清气爽。连岑卿和卫戎也喜气洋洋,到底昨儿康虎带来的消息叫他们知道公子如今还活着,那也就够了。但戏总得演下去,于是夙风居里是不是传来哭声,连饭也不传了。
这么两三天下来,京中也传遍了消息,甚至卫府管事已暗中购置丧仪用物,听说是在漭山大火的灰烬里找到了卫少将军的令牌。
天不亮,姜瓷照着镜中形容枯槁的面容,竟生生叫人瞧着还轻减了许多,下巴都尖的不行了,忍不住朝着梅青竖了大拇指。
“这装扮的,真是……”
春寒赞着,回头看一眼淡淡笑着的梅青,一阵脸热,羞的躲开眼神。
哪有男人能生的这般?貌美妖娆,端是勾人心魂。
姜瓷在铜镜里看的一清二楚,春寒年岁也不小了,自然懂些什么,梅青生的确然招人,但有卫如意的事在前,恐怕是……她寻思着,该和春寒把话说白了,趁着才相识不过几日,早早作罢也没什么。
“咱们如今都信了卫戍已故的消息,但太上皇一直秘而不发这消息,恐怕还未尽信。”
姜瓷理着身上素色衣衫,四月的天已热了起来。许多事须得外头人都信了,才会减轻戒备,也才好行事。
“梅青,你先去吧。”
梅青拱手行礼,一言不发便出去了,到院子里一翻墙头就没了踪迹,春寒的眼神便追着梅青,直到看不见。姜瓷暗暗叹气,吩咐了一声,继而哭声震天了起来。
这一哭,岑卿等人自然匆忙而来,强忍悲痛的劝慰,姜瓷却拼死挣扎,哭喊中透出的意思,是要往漭山去寻卫戍,大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意思。但吴嬷嬷等人死死阻拦,主仆哭做一团。
这样闹了一天,姜瓷声音都嘶哑起来,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但是一夜也没等到该等的人。于是第二天继续闹着,直闹了两三日,姜瓷被看管的严密,连逃出去都不能,她如被抽去了生气,日渐衰弱了下去。
这日一场大雨,电闪雷鸣,足下了大半日,待雨稍小了些,躺在床上的姜瓷只说想要透透气,吴嬷嬷付姑姑这才张罗着,撑着伞把人扶了出来,安置在园子里的六角亭里。
远远瞧着,姜瓷脸上的灰败,连身子都枯瘦成了一把柴。
小雨淅沥,姜瓷缩了缩肩,春寒见状交代几人,便回去给姜瓷拿斗篷。然少顷姜瓷便咳嗽起来,春兰自然也忙着去备茶。而不一会儿,园子里忽然闹了起来,吴嬷嬷见状,少不得安置姜瓷了几句,便过去看看。
毕竟如今姜瓷这般,便是要跑出去独自去漭山,也是不能了。
姜瓷就做么陷在座椅里,眼神都不会翻动一下,好半晌,忽然有人从六角亭后头的花丛里探了头。
“夫人?夫人?”
春芽连着唤了几声,姜瓷恍若未闻,她少不得左右看了,小心翼翼的跳出来。
“夫人?”
她晃了晃姜瓷,眼见姜瓷要倒下去,忙是扶住,眼里就见了泪:
“夫人这是怎么了?”
姜瓷死鱼一样的眼睛一翻晃动下才算看了春芽一眼,又慢慢挪开,只盯着一处,虚无涣散。
“夫人,奴婢熟漭山,您要去,奴婢带您去!”
春芽哽咽,姜瓷耸然颤抖了一下,一把攥住了春芽的手:
“漭山,漭山……卫戍……”
枯瘦的手竟格外有力:
“是!是!公子是死是活,您总要去看看不是?万一公子等着您呢,您说是么?”
姜瓷不住点头浑身颤抖,神情顿时破碎,泪水肆流。春芽忙去掩她的嘴:
“夫人别哭,可别哭!您把人招来了,咱们可怎么走?”
戒备的四下看了,便去扶姜瓷。奈何她也生的瘦小,扶的吃力,便忙摆手,花丛里又钻出个人来帮她搀起姜瓷,三人极快便没了踪迹。
这厢三人消失,那头吴嬷嬷春寒春兰冒头出来,春兰忧心忡忡:
“夫人不会有事吧?”
“怕什么?我给夫人身上装了药,撒一把就能脱身!”
“呀,你哪来的呀?”
春兰诧异,春寒脸一红:
“和梅先生要的。”
春兰捂着嘴笑的意味深长,吴嬷嬷摆手叫她两个别再出声,三人片刻后前前后后的回来,不见了姜瓷,顿时把个卫府闹的人仰马翻找了起来。
春芽和阿尧脚步如飞把姜瓷搓弄出了卫府,一番兜兜转转,从后门进了一家客栈。姜瓷还没出声,就闻见屋里一股子甜香,她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哦,果然是还有疑心,怕是想用她来钓出卫戍了。
姜瓷安心睡了过去,左右他们有疑心,没钓出卫戍,她就还安全。做了两三日戏,天天哭的声嘶力竭,她也真是累了。
香甜一觉,姜瓷醒的时候就见外头黑沉沉一片,不知是夜半还是被挪去了哪里。她试探摸索了几下,屋里没有动静,看来只有她一个人,然后身下就摸到了一把稻草。
果然没在客栈了。
会是谁?
姜瓷想的出神,就觉着屋里多了一道呼吸,她没好气道:
“吓唬谁?”
下一刻,便有人飞扑过来腻到了身边。
“要叫他们知道你跟我在一块儿,还不气死。”
姜瓷好笑,外头人想尽办法要查卫戍生死,谁知这人竟就在她身边。她要说什么,卫戍却腻腻歪歪起来,分外委屈:
“卫戎看我死紧,几天都没偷着空儿亲近。”
姜瓷好笑:
“谁叫你要假扮康虎?”
“迫不得已。你熟悉他,再者黄雀里出了内贼,京中留的人内贼都熟悉,康虎却是才来的,好下手。”
“果然!”
要是没内贼,怕三皇子也不敢做这些。
“查清了吗?”
“嗯,那两个贼婆出了门就争执起来,似乎因为对你的处置有了分歧。”
“是三皇子吗?”
“嗯。”
卫戍攥着姜瓷手,黑暗里,恨不能把她揉进怀里。
第八十二章
“太上皇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怎么会纵着三皇子?难不成真看上了他?”
“怎么会。就三皇子那点子心性, 老头子还是为了脸面,他哪怕私底下杀了三皇子,也不能叫三皇子筹划漭山敛财的信儿传出去。借我的手料理的漭山, 也顺道借三皇子的手料理了我。现下怕是爷孙融融, 把三皇子蒙骗的团团转。”
姜瓷嗤之以鼻。
“那现在呢?”
“我带你走。”
姜瓷一把拽住他,匪夷所思:
“好容易打进来了, 不来个人赃俱获?”
“要什么人赃俱获, 瞧你说的好似会有人主持公道。心里有数就成,这破烂地方,没得叫你受罪。”
说着消失了身影,咚咚咚的脚步传来, 姜瓷看见一处光亮,才发现这约是个地窖,卫戍出去放了信号, 没多久外头一阵糟乱。
待出来姜瓷才发现,她还在这个客栈,只是在客栈的地窖里。春芽和阿尧也没走脱,都被绑了起来。
“你!你装疯卖傻?”
春芽气急, 绑着也直撅撅跪起来质问姜瓷, 姜瓷失笑:
“要论装疯卖傻, 也是你先吧。”
率先出去, 马车就停在门外,倒是清晨时候, 外头一缕曙光带着朝霞, 叫人心生欢喜。
这么一闹,没到午时,门上便来通传, 说是三皇子妃前来探望。
是了,毕竟闹了这些日子,外头人都知道姜瓷病了。昨夜又出了那样的事,姜瓷一脱身,三皇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请进来吧。”
不多时,三皇子妃款款而入,但是叫姜瓷意外的,随侍在三皇子妃身边的,竟然是卫澜。
“三嫂。”
卫澜见姜瓷看她,一进门便先行了一礼,袅娜温和,和从前格外不同。
卫安安卫宁宁听了信儿也过来,昨日的事因事先瞒着,她两个只知道姜瓷闹的受不住了,用了药早早歇了。卫宁宁还恨铁不成钢的痛骂姜瓷了一顿,这时候听说三皇子妃到府,着实意外,待进了夙风居正厅看见了卫澜,姐妹两个也诧异的对视一眼。
“卫家这姑娘,我瞧着甚是喜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好,性情好,母妃也早听闻,本预备着这回选秀讨了去给殿下做侧妃,谁知卫家竟没送她,这不,前几日我便亲自上门同卫大人提了此事。”
“哦,那便恭喜了。”
姜瓷淡笑,卫宁宁看一眼姜瓷,愈发诧异。
昨儿还气息奄奄,今儿怎瞧着跟个好人似的了?姜瓷看过去,悄悄朝她眨了眨眼,卫宁宁想着,又看了看三皇子妃,多少有些明白了。
细论起来,姜瓷这是第二回 见三皇子妃,同三皇子不同,三皇子妃瞧着颇有几分威严,容貌算不得上乘,看上去也像是个刻板的人。出身尚书府,作为皇子妃来说,是个不高不低的出身。
“昨日还听说三嫂病着,今日见却气色不错,看来是好多了。”
三皇子妃自持身份,没耐心多敷衍,这话是卫澜问的。卫宁宁见状便笑:
“是呢,这病啊,自然是有坏也有好的时候。”
卫澜回头,假装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