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樱花如雨,少女浅笑嫣然的伸着手。
这是少有人知的,她的小癖好。
“你到底是谁。”
简禾熙已冷了下去,吕莺艳待许璎虚情假意,许璎这些私密的事她一概不知。他探寻的望着少女,少女浅浅一笑,别过眼,手拂过鬓发,将一缕散乱的头发带到耳后,那手指弯曲的弧度,一路的轨迹,同当初那人,一模一样。
“奴婢阿瑟,只是王妃还来不及把奴婢送到王爷身边,便有人寻王妃,王妃改了主意,叫奴婢刺杀王爷,也承诺会保护奴婢,事后会送奴婢一家离开,还许了银钱无数。”
“你到底是谁!”
简禾熙一把擒住阿瑟手臂将她拖起来,阿瑟被迫站起来,伤痛难忍,脸色苍白:
“奴婢阿瑟!王妃还说,若奴婢一击不成,王爷势必会把奴婢留在身边,便叫奴婢迷惑王爷,趁机再度下手,定要夺取王爷的性命!”
简禾熙鹰隼一样的目光审视阿瑟,想从她脸上看出破绽,但除看到她努力忍痛,旁的什么也没看出来,他忽然有些暴躁:
“为什么跳崖?”
阿瑟苦笑,盯着他胸口的伤处:
“到那时候,连王妃都死了,奴婢便是再蠢也知道被骗了,行刺王爷,奴婢绝无生还可能。与其落入贼手不知如何下场,不如自尽来的干净痛快。”
“贼?”
简禾熙品着这词儿,冷笑,松手,看阿瑟跌回地上,居高临下的冷声道:
“可你终究还是落在了我手上。”
阿瑟疼的发抖,简禾熙擦拭攥过阿瑟的手:
“装的再像,可你终究不是她。”
他冷声吩咐:
“本王从不是个善心的人,既然有错,就为奴为婢的偿还吧。”
他转身而去,回廊转角,卫戍夫妻冒出头。
本是来辞行,谁知见了这一幕。
“明知这姑娘有古怪,却偏还留在身边,怕是和婆母真就十分像吧。”
姜瓷拉拉若有所思的卫戍:
“你不劝劝?月月”
卫戍嗤笑:
“他比我精明多了,自个儿知道自个儿在干嘛,不必管他了。这会子,怕也没心跟咱们说话,走吧。”
夫妻出府的时候恰遇上来拜访的六皇子简呈慕,老九正在打发他。看老九不管简呈慕说什么,都一派和煦的笑容带着忧愁的眉眼,连卫戍都想竖个拇指。
“哦,忠毅侯。”
见卫戍出来,简呈慕转了过来,满眼担忧:
“听闻是侯爷同皇叔一起遇了刺,皇叔如今可好?”
卫戍淡淡笼着眉,没有言语,却微微摇了摇头,拉着姜瓷道:
“抱歉。”
简呈慕见他二人这样,认真思量外头那些传言的真假,可不管真的假的,恐怕简呈翌都要动手了。这么想着,简呈慕的心安宁了下来。
“阿箬,既然这样,安心照顾皇叔,我便不打搅了。这里有几支百年山参,还有些上好的药材,虽说皇叔都有,但也是我一片心。”
老九道谢,命人收了进去,与简呈慕做辞,不等简呈慕走,他先急匆匆进去了。
天知道,老父亲身边有个别有用心的贼女,他心有多慌!
简呈慕见简呈箬额头冒汗眼神慌乱,不觉着又信了几分。
看来摄政王伤的不轻啊。
卫戍一路回府,岑卿等人都等着他,姜瓷还看见个脸生的青年,眼角眉梢带着冷冷的讥诮。
“沈墨,那头收拾干净了么?”
卫戍将姜瓷安置回屋,便直往书房去了。
“有什么可收拾的,老头子指望把你那支人挖出来,拿银子收买过去。”
卫戍哂笑,银子收买?当初克扣他这支黄雀的时候,怕是没想到还有今日。
“简呈翌的信儿已经送进宫了,只是不知道贵妃有没有那个胆子。”
“没有就得帮帮她。”
卫戍看着邸报笑,卫戎有些不明白:
“你说这三庶人,好不容易混进城,这会儿又出城去了。”
他盯着卫戍,摄政王搞完了,这卫戍不是还没动,怎么就走了?
“他这是一石二鸟,那个像许夫人的姑娘,不是正能拿的住摄政王和公子两个么。”
岑卿解释,但简呈翌没想到的是,卫戍虽在心里对于母亲埋了深厚的情意,可终究记忆里没有母亲的容貌,没有母亲的习性举止,是以阿瑟就算再像,带给卫戍的冲击也都是有限的。
卫戍的失魂落魄,仅仅只是在简呈翌的想象里。
没几日就是除夕了,卫戍告了假,几日没上朝,这日晚上就去畅园听戏,偏巧隔壁坐着许大人一家,高谈阔论谈及许璎卫戍,这位许大人细算起来,正是许璎娘家的旁支,笑话许家败落,鄙夷许璎,嗤骂卫戍终究还是下贱。卫戍一个忍耐不住,便和人吵闹起来,动了手,把老的小的都打不轻。
翌日朝中就有人上了折子弹劾,眼见休朝在即,太上皇不中用了,摄政王也倒了,圣上正是慌乱没主见的时候,听着满朝嘈杂,却念着卫戍多年功绩,想要护一护,便叫人传旨令卫戍上朝与之对峙。
谁知卫戍托大,竟把内侍冷嘲热讽了一番,到底没去朝上,把圣上气的不轻,朝上愈发闹的凶,且有些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又眼红卫戍的忽然崛起,甚至兼乎文武之争,自然铆足了劲儿把卫戍打从生下来就闹过的事一一陈述,力斥卫戍的不当,品性之差,难堪圣上信重云云。
圣上气头上,又有人谏议,于是当下便下了口谕,令卫戍去往皇家寺庙面壁十日,待过了年复朝后再论。
卫戍接了口谕,据说当时便气愤难当,竟要进宫同圣上理论,被劝了住,说权当去散心,好歹哄了出城,由羽林卫押送着去了京郊的奉龙寺。
巧了,卫戍如今麾下的京郊大营在盛京北边,可奉龙寺却在盛京南边。这一南一北,就是消息通传也比在盛京时要晚上两三个时辰,再遇上有人刻意阻拦拖延的话……
因旨意上只要卫戍独自前往,更不许带人侍奉,故而卫戍一到奉龙寺便如被禁锢一般,羽林卫守门,进了悔思殿。
供奉着佛主像,立着皇家牌位,外有羽林卫,内有和尚指点,如何跪经,如何忏悔,还要抄经焚烧,每日歇息就在殿后,有小小一间屋舍,只有一张小榻,连个窗户也没。
京中的武将不多,大炎的武将除镇守在外的,京中几家武将之家,如今除在军中有供职的几个,余者都如卫北靖般,在朝中都吃不开了。先前因卫戍算是小小出了头,如今又因卫戍旁若无人的自大狂妄,这为数不多的武将又背了一身罪责,仿佛武人都是这般一样,一时间卫戍文武之中都臭了起来。
卫北靖心粗,从漭山回来父子几个就在府上养伤,因也算立了小功得了些赏赐,但实在朝中的人也久不沾染,忽然听了这些消息,卫北靖同儿子吃着小酒,梁文玉却深思了半晌。
“娘?”
卫宁宁唤她,她回神皱眉:
“怕是有人要害卫戍了。”
卫安安豁的站起来:
“就觉着这几天盛京的风声不大对。”
卫骏转头去看他娘:
“不能吧?如今一切太平……”
梁文玉斜睨了儿子一眼,她这两个儿子,还是很像她的夫君,在军事上敏锐十足,但在这些事情上,总是迟钝些。
“吃吧,吃完饭,咱们一家也出去疏散疏散,且有些日子没出门逛了。”
“去哪儿?”
卫旭喝的有些晕,笑的有点傻,梁文玉笑笑:
“梁家庄。”
梁家庄和奉龙寺就隔着一道五里坡,是梁文玉的陪嫁庄子。奉龙寺是皇家寺庙,尤其这种时候,轻易是进不去的。
卫戍在奉龙寺也不老实,时常要闹一场,消息传回京里,自然又要遭朝议,好容易到腊月二十九这日休朝,宫里却没消停,太上皇的病症忽然严重起来,竟还咳血。
圣上下了朝就急着往圣清殿去,身后跟着几个意欲议事的大臣。一进圣清殿,看一眼脸色灰败昏迷中的太上皇,圣上遂先掉了泪,跪在床前。
“父皇……”
“圣上!”
庆安满脸老泪,也跪倒在圣上身后,殿内乌泱泱跪了一群人,庆安难掩悲痛道:
“殿下病势深沉,老奴忧心惶恐,先前殿下的身子惯是黄雀军医程子彦照料,那是位青年神医,殿下遣忠毅侯漭山剿匪时,怕刀剑无眼,特叫程子彦随忠毅侯同去,可后忠毅侯回来,程子彦却没了踪迹,宫中御医摸不清殿□□质,这才拖延病症,直到如今……”
圣上眼皮子抽搐,近来卫戍的消息萦绕朝堂,叫他不胜其烦,遂下令:
“即刻潜人去奉龙寺问,程子彦到底在哪,立刻进宫侍奉太上皇。”
“圣上,殿下对忠毅侯给予厚望,难免要求苛刻了些,忠毅侯怀恨在心,前次老奴跪求忠毅侯告知程子彦下落,忠毅侯都不为所动,老奴听闻圣上前番召忠毅侯上朝都被忠毅侯给顶了回来,这么去问,怕是不会说的。”
庆安哭声更痛,圣上烦躁:
“不说,便赏十鞭子,再不说,继续打,打到说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