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张家的灭门案与琼海海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得就是二王一脉谁动的手。
“嗯,到时再看吧。”张家血仇的确是她不能碰触的痛,但如今有郁林肃无微不至的护持,她心中的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也能冷静地看待一些问题,便是问一问房垚,也不是不能张嘴的。
郁林肃自然感受到了她的改变,这其中少不了自己的原因,忍不住心头发软,手里更抱紧了她。
夫妻两也不过睡了两个时辰就起了,刚到前院管事就跑来禀报:“二王妃前来吊唁。”
两人对视一眼,曹氏是二王妃嫡亲的姑母,自是应该来吊唁的,但二王此时自顾不暇,曹家也与侯府结怨,二王妃此时上门,说不得也是来者不善的。
很快就见一身素净打扮的二王妃沉着脸被人簇拥着走进来。
众人忙见礼,二王妃目不斜视地从两夫妻面前走过,在曹氏的灵位前站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上了香。
转身面对众人,淡淡看了郁林肃一眼:“郁世子,宾客上门能有杯热茶么?”
郁林肃道:“二王妃哪里的话,这自是应该的。”
一行在客厅坐下,二王妃道:“想必世子忙得很,便不打扰你了,叫你夫人与我说几句话便是。”
郁林肃看了张幺幺一眼:“您来了是贵客,说什么打扰,自然是要先紧着您的。”
二王妃冷笑:“世子这是担心本王妃对你夫人不利?这里里外都是伺候的人,又是在你们府上,便是当真对你夫人做了什么,我走得了吗?我只是想与夫人说些女人之间的话,世子也太小心了些。”
张幺幺拦住还要说话的郁林肃,对二王妃道:“您误会了,世子只是不想怠慢您罢了。”说罢对郁林肃道:“你先去忙吧,这里有冷姐无忧,你不用担心。”
那桩案子不会这么快有结果,但二王如今已是强弩之末,郁林肃就怕二王妃狗急跳墙对张幺幺做什么,但想到无忧等人,倒也不好当真与女眷争执,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二王妃淡淡打量了张幺幺一眼,见她样貌发生了很大变化,少了那股子乡下来的小家子气,多了些端庄傲然的气势,模样也更艳丽,不由嗤笑:“果然膏腴养人,你嫁进侯府才多久,竟已经完全不像当初那个初进城的乡下妇人了。”
“王妃谬赞。”
她十分冷淡,更加点燃了二王妃心里的那股火气:“当初你进了王府一回,便害得我儿落水,又害死了一个侍卫,如今还不到半年,这临安侯府又死了三个人,早就听说你是个不祥的,如今看来还真是谁挨着你谁倒霉。”
张幺幺笑:“您的女儿是如何落水的,那侍卫是怎么死的,想必您比妾身清楚;至于我临安侯府的人是怎么死的,说起来与您也没什么关系。当然,夫人是您的姑母,您对她的死自然是可以置喙的,不过曹家已经来人查清了,您若想知道大可以去问问曹相。”
二王妃冷笑:“仗着郁世子对你有几分宠爱便牙尖嘴利目中无人,便是锦绣膏粱将你的皮肉养得油光水滑了,可你这脑子却一点也未长进。昨日曹相要与侯府再结姻亲,却因为你毁了,你可知会对郁世子甚至整个侯府造成什么后果?”
二王一脉到现在并未传出什么入罪下狱的消息,二王妃大摇大摆的上门想必也有倚仗,张幺幺到底不是没脑子的,暂时也不会当真与二王妃短兵相接,因而听了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并没有立时驳斥,反而做出虚心姿态,道:“您说起这事倒真是妾身的不对,昨儿也是因为被几位长辈连番说教有了些火气,这才一时冒失,后来世子也教了妾身几句,妾身还想着等丧事过后上相府赔罪。”
见她竟软了语气低了头,二王妃难掩诧异,不过想到她毕竟没什么见识,想必也是听了她的话怕真对侯府带来不利因而怕了,不由嗤笑,也不过是个软骨头。
张幺幺又问:“可是曹相生气了?也不知他会对侯府做些什么?两府千万别因妾身交恶才好。”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
二王妃心想果然如此,难免轻视得意,想着必要再压她一压,叫她知道厉害。
因而道:“你没甚见识,因而不知道这京里的高门贵戚之间不会轻易交恶,毕竟这侯府在普通百姓看来已是很了不起的门第了,但侯府之上还有公府,公府之上又有郡王、亲王,更甚太子,甚至圣上,若侯府一意孤行要与曹家交恶,便是与二王府交恶,说不得最后得罪的是整个皇族,到时侯府在京中便再无立足之地——”说罢掀起眼皮看张幺幺,轻笑道:“你觉得郁世子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
张幺幺拿帕子擦了擦脸,一时没有说话,二王妃见她受到震慑,愈发得意,不由想到来之前王爷和父亲都说这女人不好对付,叫她小心应对,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难道她一个乡下来的妇人当真敢在她堂堂王妃面前放肆?
“既你知道错了,便应学会补偿。此前曹相的提议我觉得就很好,虽则你由妻变妾,但也是贵妾,依然会在侯府享受富贵,比起你往日的生活难道不是天翻地覆?”
见张幺幺面色不忿,知道她还是舍不得正妻之位,笑了笑:“这人啊,要学会知足,不该自己享受的便要学会放手,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倒霉,柳氏,你说是吗?”说罢冷笑着盯着她。
张幺幺把手里的帕子揪了又揪,好半晌才犹犹豫豫地问道:“您说的是真的?到时当真不会撵了妾身出去?”
二王妃眸光大亮,终于松口了!
她忍不住坐直了些,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是自然,只要你能说服郁世子娶了瑞雅,到时瑞雅自会与你姐妹相称,曹家和王府还会有重礼送上。”
张幺幺目光闪烁,明显是动心了,却还有些犹豫的模样,二王妃冷笑,叫侍女送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宝蓝色荷包:“这些你先拿着用吧。”
张幺幺打开看了一眼,一叠百两面额的银票,怎么也有三千两左右,也算的上是大手笔了。她吞了吞口水,把荷包递了回去,二王妃见此脸色一变,就听她道:“妾身现在可不敢收,等事成之后,再向王妃讨要。”
二王妃心头落了地,心想父亲拿不下她原来是方法不对,毕竟谁会讨厌银子呢。
“那你可要抓紧了,若拖的太久,曹家那边以为你们一心为敌,只怕到时本王妃也不好说话了。”
张幺幺有些为难:“可如今毕竟是侯爷和夫人的丧期,若妾身现在就说娶妻的话,只怕到时世子是连妾身也要厌弃了的。”
二王妃凝眉,停灵七日,如今已是第三日,她道:“那就再给你五日,到时我自会派人来问你结果,若那时还未说服,只怕本王妃也帮不了你。”
张幺幺忙点头:“好,妾身知道了。”
恭恭敬敬地送了二王妃离开,张幺幺转头就把这事和郁林肃说了,他险些笑了出来:“难为你演一场唯唯诺诺的戏。”他自然是不信张幺幺会为二王一脉说话的。
“事情尚未尘埃落定,没必要与她刀尖对麦芒,五六日,想必也能出结果了。”
郁林肃知道二王一直是太子的心腹大患,他自然会极力推进此事,点头道:“应该是,便是五日后没出结果也不怕,她再来就由我来应付。”
夫妻俩相视一笑,旁人无法插足的亲密和信任紧紧缠连着彼此。
谁知四日过去,太子和二王双方虽在朝上爆发了激烈的争辩对抗,但眼看着临安侯和曹氏的棺椁就要送去普乐寺再停灵四十九日,双方依然没能分出胜负。
郁林肃不由有些担忧,他如今守制在家,并未过多插手,就在他想着是不是叫人去太子府上问一问时,这天却突然传来二王一脉,包括曹相、普公公等大臣被下狱的消息。
两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不过这消息也实在有些突然,郁林肃问路宏:“怎么突然就下狱了?”
路宏也忍不住叹息:“您是不知道,原本二王有曹相等人出谋划策一时真是难以压制,结果今日朝会上曹相的女婿,那位房垚房侍郎却突然倒戈,上交了大量二王与众位大臣私下勾连,还与关外联络的证据,更是交代称,琼海海盗便是曹相和普公公私下为二王夺位而准备的。”
房垚的突然背叛让二王等人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上呈的证据里有许多曹相与二王等人来往的亲笔书信,信中涉及到了一直为夺位所做的准备,以及因当初张老在军备上的改革,使得武器马匹等物资管控变得极为严格,使得二王不得不从关外购买军备的证据。
圣上看到这些东西,险些气晕了过去,当堂就将曹相和普公公等牵涉其中的大臣下了狱,二王也被软禁,只等落实这些罪证之后就处置。
张幺幺已经愣在了那里,房垚不会无欲无故背叛他敬重了十年的岳父,除非曹相就是当年杀害张家满门的真正凶手。
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十分茫然,路宏这时又道:“不过房侍郎也是这些事情的参与者,他同样被下了狱,而且方才属下听说他刚进大理寺的监狱就被一名狱卒刺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