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素来怕冷的,淋雨又会发烧,还不知在这里等了多少个时辰,风雨冷寒,懂得手都发了青白。
赵恒沉默不语,却把外袍脱下来给玉绵披上,眉宇带着微微的不悦,朝着身后的素光道:“怎么不给她带些防寒的衣裳,回去领罚。”
素光正要认罪,却听玉绵抓住赵都督的手,给她解围道:“是我不许她拿的,旁人都不拿,只有我一人,似乎是怪异的。”
素光听了,望向玉绵的目光里多了好感。
赵恒见玉绵执意护着素光,便也不再说旁的,冰凉的大掌揽住她的纤腰,“走,回家。”
玉绵抬头看向赵恒,见他清俊的眉目里带着坚定,便乖乖地点了点头,“好。”
赵恒一路上无话,听着马车外细密的雨,只是脑中心头却有一件事儿很是明晰,他似乎发现自己当真喜欢上跟前这个小人儿了。
从希冀她就是那个命定,到发现时的欣喜。
尽管面上未说,但是他却很明确刚才见到她验证玄术的“命定”时的欢喜。
到了府邸,他像是突然想来一般,差人拿出了橱柜里那件紫色的衣裙给玉绵换上。
玉绵对这样特别柔和的衣裳其实是穿不习惯的,平日里也是穿着女官袍,现在被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顿时就有些尴尬的低头摆弄裙角。
十五岁的少女,垂首敛眉,绛紫色衣裙衬托的她更是美艳高贵。
赵恒看着他她,目光冷淡,言语却认真道:“你可愿为妾?”
“……”
玉绵苦笑了一下,他想纳她为妾……
他本就生的高华贵重又风流倜傥,京城的确是不少的府门贵女削尖了脑袋的想往都督府钻,哪怕为妾。
若从外室上升为妾,大部分的贵女也乐意。
毕竟,赵都督这等俊秀又权势滔天的权臣,没有女人会讨厌。
赵恒望着玉绵,眼里好像有期待。念念
玉绵小手儿交叠,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却指着外面的玉兰花道:“今年玉兰花倒像是开的不错。”
赵恒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望去,玉兰花早已经凋谢,全是些枯干的花枝杆子,哪里是开的好?
赵恒不远不近地望向旁处,玉绵说着刚才在茶馆听得新鲜事,二人默契地不提方才为妾的事。
皇帝的寿辰虽然是过去了,可是那些为皇帝贺寿的皇亲贵胄却都没有散去。
尤其是那些从藩地来的,他们常年不在京城,如今得了机会,自然要好好玩一玩。
再者那些来贺寿的地方官员的家眷也随着来了,公子小姐,随着长辈在京城逛逛,指不定也红鸾星动,月老赏识,觅得一良缘。
再者,大梁的察举制还存在,得了京城贵人的赏识,指不定就能鱼跃龙门,成了朝廷的栋梁。
所以那些年轻俊朗的公子还有貌美秀丽的小姐,都会在京城的夜市上还有香火鼎盛的大佛寺去拜拜佛。
因为方才那档子为妾的事儿,玉绵也算是因祸得福,被赵都督领着去了香火鼎盛的大佛寺。
地方上来的那些地方官,不知从哪里听来了秘闻,说是朝廷的大官会来大佛寺定期的烧香祈福,想要被举荐的秀才,可在大佛寺附近投宿,一旦机会好,就可以得了贵人的青眼相加,一时鱼跃龙门,成了人中龙凤。
所以很多年轻俊朗的秀才,一到了晚上得了空,就会来大佛寺。
玉绵瞧见这些新鲜的倒是极为感兴趣,正眼花缭乱时,忽然见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衣的明俊少年,手里提着一壶酒,唇角挂笑的靠在大佛寺的门廊柱上。
只是,佛家禁酒,所以被守门的小沙弥,声声驱赶着。
那些秀才纷纷指指点点,正在这时,另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少年一把拉开那饮酒的明俊少年,拧眉道:“陈元瑜!来时,你明明跟父亲保证不惹事!整天的没个正经。”
那黑衣少年笑嘻嘻地将手搭在那脸色不悦的少年肩上,“天高皇帝远,你不说,他们怎么知道。”
玉绵听到陈元瑜三字,立刻抬头,目光越过众人去看。
不想早已经是人去楼空,只有一只黑色的酒壶在哪里歪斜着。
玉绵暗自地摇头叹息,这次赵都督带着她出来,就是想挑选些青年才俊的,陈元瑜文武双全,若是表现得当,几乎进六部是没问题的。
可惜方才太过玩世不恭,活脱脱像个纨绔。
赵都督生性肃然严谨,这样的人,决计不会用。
因为朝廷选用的官员若是品行不正,将来贪污徇私舞弊就不可避免,成了国家的蛀虫,再去治理那便晚了。
所以从察举开始,就要卡断这种苗头。
而这陈元瑜,就因为这一时的贪玩好酒,机会葬送了整个仕途。
玉绵看着那只被小沙弥扫在一旁的酒壶,眉宇微微一皱,在路过那只酒壶时,故意将玉佩的绳扣解开。
赵都督被那些急于表现的秀才围的乱花渐欲迷人眼,一时也未曾注意到玉绵的举动。
转了好半个时辰,才得了机会,带着玉绵溜走了。
而陈元瑜却在安顿好了李国公府的嫡长子李长缨后,又辗转回了大佛寺。
他方才明明似乎看到了玉绵……
秀才们早已经散去,大佛寺的木门也已经关上了,陈元瑜坐在酒壶旁的地上,双手交叉叠在脑后,叹了口气径直躺在地上。
胳膊微微一动,像是被什么硌到了、
待下一刻起身,看到胳膊下的那块玉佩……玉质浑浊,但是雕琢的却极为精致,上面一个小小的“诚意”二字。
正是察举制大行的时候,朝廷的大臣也着急举荐些优秀的人才进朝廷,这样也好在赵都督跟前邀功。
而其中最急迫挑选人才的,正是诚意侯府的老侯爷。
陈元瑜敛眉看着掌心那枚玉佩,脑中迅速浮现出了那年他和诚意侯府世子一起爬树时,诚意侯府世子遗落的玉佩。
他当时顺手就送给了秦府庶三小姐秦玉绵。
所以,这块玉佩,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她留给自己的。
凭借李国公府和诚意侯府的关系,很快,诚意侯推荐的人才就递到了赵都督的案桌上。
当赵恒看到陈元瑜这个名字时,眉头顿时皱起。
陈元瑜是陈国人,陈家满门被害,如今家仇未报,却过得玩世不恭又醉生梦死,这样的人,不是隐忍,那便是废人一个。
当时,他在大佛寺见到陈元瑜饮酒无端那刻,就很是厌恶,不过,竟然是诚意侯江世南亲自举荐。
江世南为人中正,想必不会乱举荐。
这一来二去,令满京城的适龄少女伤了心肺,原以为这次察举制能选出个冷峻如都督的人,不想竟选上了个纨绔浪荡子。
她们是不想嫁的。
正在少女们心情不佳时,李国公府倒是收到了好的消息,嫡长子李长缨被举荐为吏部侍郎,养子陈元瑜成了御史台的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在大梁,官不大,但是却极度让人畏惧。
不过陈元瑜成了御史,朝里的人顿时轻松了许多,毕竟陈元瑜自己就是一身毛病的。
陈元瑜接到圣旨后,进了房便随手扔在了地上,却是将那枚玉质不怎么好的玉佩捧在掌心,视若珍宝。
第56章
对于这个结果, 李国公府的死对头简直咬碎了银牙,还有旁的几个秀才也被诚意侯举荐,算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为自己命途不顺抱屈的大有人在, 但有些事儿就是不能比的,也比不起。
正如巴陵王妃,王蕣婳。
自打上次经历了和赵都督的事儿后,她就起了不服输的心思,私下偷偷用了符咒, 让男人爱上自己的妲己符。
但是那个写妲己符的道婆沉不住气, 因为虚荣炫耀,没几下便露出了许多马脚。
自然,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赵都督耳中。
赵都督听完这些面无表情, 因为京城中那些疯狂的少女, 把这些疯狂的事儿全都做了个遍。
只是,这个王蕣婳不一般,万事看的通透, 万事又都能办的出来。
所以对赵都督的下符咒的事儿, 也便寻了那个为她请道婆的侍卫,屈打成招。
最后巴陵王妃王蕣婳也被冠上了私通侍卫, 秽乱宫禁的罪名,被脱簪去服,押往永巷。
面对这个没头没脑的罪名,王蕣婳半个字都不问,甚至不说话不承认不辩解。
旁人都不明白,她却心里极为清楚,这是赵都督的示意。
既是如此,她纵使费尽了气力去解释又有何用?
王蕣婳就每日站在永巷的门口, 一日日的望着天边的星月,像是恢复到了未出嫁前的举止得宜乖顺。
但是真正的心思,谁也看不透。
细密的雨丝, 带着丝丝的凉, 落在房檐儿上响个不停,王蕣婳向往常一般站在门口,看着万千的雨珠子从天空落下来,落在地上,一圈圈的。
“湘帘雨,玉楼中……”她捏着帕子淡淡一句,正要回头,却见一个婆子和看守永巷的侍卫在说闲话,。
说的不是旁人,正是赵都督和玉绵的事儿,说玉绵绝对不能嫁入都督府,绝对成不了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