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品铺子”的名声算是打出去了,每日里来买玉料的商户是络绎不绝,但苏言依旧秉承着每天只卖三十块的原则,不论那商户是多远来的,不论他给多高的价钱,说好了三十就是三十。
因此,不仅“良品铺子”出了名,连带着她这铺子老板,苏姑娘的名号也一起扬了出去。
有好些个听了传闻,说这苏姑娘貌美如花,又冰雪聪明,一时间来铺子里的人更多了,但谁也再没瞧着苏姑娘。
原因不在于他们运气不好,而是苏言压根就被另外一桩事给缠住了手脚。
他们原本计划等“良品铺子”的生意渐渐上了正道,就打道回樑州,谁知道玉矿里出了事。
这事还不小。
得从苏言贴了告示要收工人们偷拿出去卖的玉料这事儿说起。
工人们偷拿玉料去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胆子大的,更是自己建了条产业链,有几个固定的商户从他那儿拿货。
赚的可比他出力气活还要多上好几倍,而且这活又轻松,就是得担点风险。
一来二去,这些胆子大的,便成了一个小团体,叫“好汉帮”。
这个“好汉帮”卖玉料得了钱,不去给家里用,反倒开了个小赌庄,生意倒也做得火热,还和钱庄搭起了固定往来,拿钱庄的钱借给赌户下庄,再从中收点利息。
谁知道苏言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他们一下没了货给商户,手里就没了钱,一没钱,钱庄就不干了,哪能再放庄。
不过两天,那小赌庄就撑不下去了,赢钱的赌户从赌庄里拿不到钱,输钱的赌户又不给钱,钱庄又来追着要之前借的钱。
这可不是个小数额,“好汉帮”里有两个胆子怯懦的,知道被钱庄盯上了,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能被追回去,直接上房梁一死百了。
另外三个更是卷铺盖走人,想着能逃一天是一天。
这些“好汉”,孬的孬,坏的坏,竟全都撂下家中妇孺不管,这些女人家被钱庄天天追债,实在没有办法,就来玉矿里头哭着想让工头给想法子。
钱庄的人和赌庄里赢了钱的就一并追到了矿里来,张嘴就是要钱。
从苏言开始打理铺子到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这事情是越闹越僵,矿里都好几天没开工了,就怕闹出新的事来。
苏言放心不下,陪着温染也到了矿地,但前几天温染都只让她在半山的凉亭上等着,不许她靠近。
但几天过去,温染的脸色是越来越不好。
今日,苏言不管温染说什么,就一道去到矿地里头,还没走近,就瞧见乌泱泱一群人,骂的骂,哭的哭,那简直就是一个混合交响乐现场,吵得苏言火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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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真当我们温家吃素的?
“你们谁再给我这儿哭丧的,骂娘的,别说我们温家对你们不客气!”
平地一声怒吼,在这闹哄哄而杂乱无章的声音里确实显得极其突出且有威慑力。
一会儿,所有人都朝声音源头看去。
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娃娃,长得很是水灵好看,但粉嫩可人一张脸上满是不容人忽视的怒气和凶狠。
倒一下真的让场子安静下来。
苏言一把窜上一旁较高一些的石子,双手叉腰,气沉丹田,“你们当这儿是菜市场是么?该吵吵,该闹闹,真以为我们温家拿你们没办法是不是?”
就像是一挺机关枪,“哒哒哒”地扫射在闹腾的人身上。
“我就给你们一句话,要想挑事儿讹钱的,趁早给我滚蛋,别等官府来了抓你去吃牢饭,到时候可怪不得我们温家!”
有几个故意吵得特别大声的,一被苏言这么一吼,又一瞪,吓得脖子一缩,眼神开始闪躲。
“要真想让我们温家帮你们主持公道,就把事情源起谁,想得到什么补偿,都给我黑纸白字的写清楚了!妇孺不识字的,找自己村里头的书生。
明日卯时三刻交到这儿来,事情属实,我们温家自当担当起处理善后的重任来。可若是有些人,想混淆视听,故意交假的诉状上来,那就官府走着瞧!”
一番交代清楚,方才还叫嚣、哭闹要给个说法的众人就一下全撤了,顿时耳根就清静多了。
苏言喊了那几嗓子,费的力气可不小,见人都走了,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直喘气。
“你这又是哪里学的?”
喊话的气势可不像是第一次了,难道以前在府里当丫鬟,还得会这个?
“打小就会了。”
毕竟从小在班里,可都是她追着男生跑,没哪个胆子大到敢在她面前耍横的,等之后上了初中、高中,更是老师钦点的班干部,不为别的,就为她能镇得住场子。
双手叉腰,眼睛一瞪,嗓子一吼,没哪个敢造次。
因此苏言刚才那可是一气呵成,都不带卡壳的。
“你为何说,会有人挑事讹钱?”
要不说温染是公子哥呢,哪里懂得市井小民的心态。
正人君子永远不明白,为何会有偷盗杀掠之事,这和市井小民理解不了喝个酒还要吟诗作对是一个道理。
不同阶层的人,他思想之间就是有“壁”,俗称屏障。
“谁不知道温家是大门大户,最看重的是自家声誉,出了这么档子事,自然会想尽法子息事宁人,以免坏了名声。”
苏言从石头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颇有些得意的神色。
“既然急着把这事解决,那铁定不会去分辨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便有有心人想借此机会也来插一脚,能讹多少讹多少,就算被发现了,也顶多说个就是来凑热闹的,损失不了什么。”
因而,对于这种关乎名声的事情,越不能把它捂着处理,越捂,反而闹事的人以为你怕了,便会变本加厉。
你要是挑明了来,告诉他这事温家会管,但也是在规矩里管,别想趁机捞一笔,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被苏言这么一解释,温染豁然开朗,连着看苏言的眼神都大不相同,这小家伙脑子可比他想得还要机灵。
倒不是说温染的脑子不好使,实在是他从小便被父辈教导,温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因此一见这么多人闹哄哄的,要来讨说法,他便只想着怎么把这事压下去。
再来,他也的确不知道,会有人趁这个机会,还来故意捣乱,所以就被这些人牵着鼻子走,很是被动。
温染以往处理这些事,都选择用银子平息,毕竟温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但正如苏言所说,若每次都用银子解决,久而久之,便会有人故意闹出事来,就为讹钱。
“我听说,你那‘良品铺子’生意好得很啊?”
“还不是公子教得好。”
笑起来,眸子晶莹透亮,让温染看得愣神了片刻,再回过神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哼着小调跑远了去。
秉承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第二天天还没亮,苏言就起了个大早,和温染赶到矿里的时候,来的人比昨天少了一半不止。
果然爱偷奸耍滑这是人的本性,和哪个年代没关系。
谁说古代人就非得是人人纯良的,那还哪来那么多评书里的恶霸抢亲,寡妇跳河的戏码。
把交上来的诉状扫了一眼,翻来覆去就是一个字——钱。
草草算了一下,光这么几张纸,就得要去温家几千两银子,虽然对于温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有句老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只要揽了这档子事,日后这矿里的工人再闹出点事,还是得闹到温家头上。
这个例,不能开。
但要是就放任不管,那些赌徒肯定四处散播谣言,说温家怎么仗势欺人,怎么不顾工人死活。
现代的网民,三两句就能被煽动得开始人肉暴力,更别说这种在你家门口大肆宣扬的,那铁定对温家的声誉是致命的打击。
思来想去,苏言又跑去找了矿里的工头,问了几句心里就有谱了,又跑回去找了温染。
一来二去就到了午饭的时辰,两人就回了街上找了家酒楼,打算边吃边说。
还没说上几句,就听到后头一大汉,扯着嗓子就开始慷慨激昂地喊,“这温家简直不是个东西!”
苏言来了兴致,温家在汴梁这地儿可是出了名的大户人家,除了纳兰家,没有别家比得上,连官府都得让三分。
果然,那大汉这么一喊,同桌的其他两人立马神色慌张让他赶紧小声点儿。
谁知道那大汉非但不小声,还越说越来劲,整个大堂都成了他的“听众”。
“就你们怕这些奸商,老子才不怕!他温家丧尽天良,老子恨不得把温家的人千刀万剐!”
那大汉正说得激动,眼角一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娇俏的女娃娃坐到了他们这桌,立马就瞪了过去。
“滚滚滚!哪儿来的小姑娘。”
“我听大哥方才说,对这温家很不满啊?”
“你谁啊?”
把这女娃娃从头打量到脚,穿的倒朴素,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但也绝对不是穷人家。
省得那大汉猜了,苏言直接明说了,“我是温府的小丫鬟,正好听到你在这儿说,想来打听打听,这位大哥,对我们温府,哪儿不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