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视线下移,见沙圈有毁,幸而对手还在圈内。
甚好甚好。
“咚咚咚咚——”
战鼓擂,撞击在戊班兵士的心坎儿上,戊班兵士们纷纷为简玉纱喝彩。
罗队长亦不禁咋舌,有一瞬间竟为“闵恩衍”所折服,他想到方才想看“他”笑话的心情,脸上讪讪的,望了望左右,庆幸阴暗心思,只有自己知晓。
陆宁通最不得消停,他又学着丁班兵士前一刻张扬得意的样子,高声道:“你们班兵士本来就差劲儿,打又打不过我们,要那么大训练场地干嘛使?”
简玉纱扶额:……这厮太记仇了,竟一字不差。
而且记性这么好,没用在正道上太可惜。
丁班队长抱臂往前,俯身拉起正管队,板着脸问道:“没事吧?”
正管队摇头,忍着膝盖疼,站了起来。
虽是沙场,刚才那一跪,也着实太疼,膝盖处应该红了,明日恐怕还有淤青。
丁班队长眉目不善地冲罗队长质问:“你们班兵士无故擂鼓,这算什么意思?”
罗队长先示意陆宁通归队,随即反问道:“就算不擂鼓,你觉得你班正管队能赢?”
丁班队长:“……”
他娘的,戊班也能在他面前趾高气扬了,好憋屈!
丁班兵士胸中不服,接连喊叫道:“才赢一场神气什么啊?我们从前不知道赢你们多少场!”
其余兵士连声附和:“就是就是!”
戊班兵士叫嚣:“来啊来啊!”
丁班队长冷着一张脸,问正管队道:“还能比吗?”
正管队输给出了名废物的“闵恩衍”,心中郁结,当然想找回场子,咬紧牙关点头,说:“能!”
丁班队长说:“去挑选兵器。”
正管队走到兵器架那边,双手握在大锤柄上,大步流星走进沙场。
如果要问他心中愿望是什么,那便是锤爆“闵恩衍”的头,让他脑浆迸出。
陆宁通见对方拿锤,顿感不妙,他凑在简玉纱跟前,自告奋勇道:“恩衍哥,咱们用什么?我替你拿!”
简玉纱说:“长.枪。”
营中训练的武.器都不开刃,便是长.枪尖端也是钝的,且又是木柄,陆宁通觉得不妙,他眉头拧着:“会不会太弱了,要不咱也用锤,锤他脑瓜子嗡嗡响找不着北!”
简玉纱摇头说:“武器要与自身相称,否则就是累赘,就用长.枪。”
陆宁通奔跑过去,取了一支长.枪给简玉纱。
简玉纱手握长.枪,走到对手跟前,真心实意地道:“这一场,你可还要在圈里?”
丁班正管队气绝,捏着双锤,道:“你少瞧不起人!”
话音一落,他的锤便举过头顶,往简玉纱脑袋挥去。
简玉纱微微皱眉,怎么就生气了。
比武最忌动气,气动则力蛮,不讲技巧,破绽便多。
眼看大锤朝她脑袋压来,她凝神应对,后仰躲过,同时长.枪在胸口打了个转,枪尖向着对手,手臂绕柄,握稳武器,扎出去一枪。
丁班正管队受铁锤重量限制,到底行动不灵活,往后躲了枪,便顾不上再出招。
简玉纱手里的枪横扫对手腿下,对方拎锤奋力起跳,大汗淋漓,青筋暴起,气息不匀,显然在这场比赛中,已是强弩之末。
简玉纱使了一招长.枪,她动作灵敏,招式流畅有力道,不过几步,便将对手逼得节节败退,最后以上扬的枪.尖钻入对方腋下,直指他的喉头而结束战斗。
欢呼声从戊班兵士中传出来。
简玉纱将武器扔给陆宁通,冲对手正正经经抱拳:“承让。”
丁班正管队羞然离场。
简玉纱又同丁班队长说:“五局,一局平,另四局各胜两场,两班打平了。”
罗队长跟着笑拍了拍丁班队长的肩膀,说:“既然一起训练,共用沙场,叫兵士们还是相互尊重些好。”
丁班队长比了几个手势,他们班兵士纷纷集合,开始老实训练。
罗队长吹哨,戊班兵士也入列站好。
他负手在第一排兵士面前徘徊来去,高声训道:“不过一人之胜,没什么好骄傲的。从今天开始,训练时长增加,希望各位保持现在的士气,不要让别班看不起你们!”
许是简玉纱的胜利,让大家扬眉吐气,士气大涨,全体异口同声:“得令!”
罗队长勾勾手指头,示意简玉纱出列,半笑着跟她说:“你表现优异,我知道四司入选名单里,我非报你上去不可。不过既然得了抬举,就要付出代价,今天你加跑二十圈。日后加训的时候,我也会增加你的时长,望你坚持得住。”
简玉纱淡声道:“说完了?”
罗队长冷笑,他不是没见过骨头硬的兵士,只是在这个地方,多硬的骨头,都能变成软骨头。
承平伯府空顶个爵位,一无圣宠,二无实权,花架子而已,许到下一代,闵家便不袭爵,又没有家资,日后连小小百户都比不上,不足为惧。
简玉纱转身便投入训练之中,闵恩衍身体和营中汉子比起来,委实太弱,便是罗队长不让她加跑,她也要多跑的,且二十圈儿哪里足够。
她都准备好了日渐多增加一百圈。
不过也不会便宜了闵恩衍,他爱惜她身子一日,她便看在用他身子的份上,也对他的身子爱惜一日,他若稍有懈怠,当真叫他断子绝孙。
日常训练是很枯燥的事儿,但简玉纱却跑得起劲,她劳逸结合,一天下来的训练量,比任何一两班任何一个兵士的都多。
或许是简玉纱的认真勤勉,带动了戊班兵士,难得今日众人实实在在地训练完,没有懈怠,连陆宁通都不好意思插科打诨。
天黑吃过饭,洗漱完进营帐的时候,陆宁通一头倒在床上,闭着眼对简玉纱说:“恩衍哥,这是我入营以来,最刻苦的一天。”
简玉纱用一条黑色纱布蒙住眼睛,说:“以后你都会这么刻苦的。”
陆宁通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从床上弹起来,道:“不!不要!千万不要!我迟早会累死!”他低头一瞧,道:“恩衍哥,你蒙上眼作甚?”
简玉纱道:“不喜亮光。”
陆宁通:“……这是黑夜。”
帐中又三三两两进来些兵士,邓壮壮也在其中,他走到简玉纱跟前憨憨笑着,抱拳道:“恭喜伯爷,方才听说,伯爷名字已经报上去了。”
简玉纱笑回道:“多谢。”
副管队走过来腼腆道:“我听说,报上去的人里,只有十个人可以入选。”
皇帝巡营,兵士众多,自然不可能人人都检查到,最好的法子便是抽查。
四司四队,一共二十个班,每班一人,也就是二十人,抽查一半的人即可。
简玉纱道:“无妨,只要公平就行。”
副管队说:“听说抽签决定,伯爷,算公平不?”
简玉纱:“算……吧。”
简玉纱头疼,她的运气,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罢了,顺其自然。
第二日早,简玉纱就被叫去抽签。
第十六章
幼官舍人营一共四个司,一司一千人,二十个班,一班入选一人,也就有二十个人过去抽签。
这二十个人里,又只挑十人。
抽中的机会不算大。
简玉纱与第四队的战友们,同去四司把总营帐门口找抽签处。
来自优秀队列的兵士们,已经有条不紊地排着队,等待抽签,他们个个身姿挺拔,脊背笔直,肃然而立,颇有纪律。
简玉纱想起了往昔祖父麾下将士的风范,胸中一热,阔步与他们并列。
若有朝一日,她便是要成为这样的兵士,有规矩,讲纪律。
二十人到齐,把总营帐中,竟是四队甲班的秦队长拿着签筒出来,级别高于他的四个领队官,暂时充作督查官,站在一旁监督真伪。
简玉纱心中称奇,面上不显。
秦队长拿着签筒,扫视众兵士一圈,视线在简玉纱脸上稍作停留,便迅速挪开,清了清嗓子,嗓音深沉宏阔道:“规矩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二十只取一半,从一队甲班开始,依次抽取。”
话音刚落,一队甲班的兵士,便在签筒里拿了一根签,是红头的。
二十个兵士依次抽取,后面连着好几个,都是蓝头签。
轮到简玉纱的时候,只剩最后一根签,倒也没得挑了,她爽快地拿出来,也是红头的。
签筒空了,秦队长朝四位领队长示意,抽签流程结束。
四位领队相视一眼,纷纷点头,才进去向四司把总禀明结果。
一队的领队长挑开营帐帘子,肃然告诉众人:“红签者入选,未入选者,都归队。”
蓝签兵士,丧气而归。
红签兵士们,微露笑容。
简玉纱却将目光落在秦队长身上。
蓝签兵士走完之后,秦队长看着剩余十人,叫每个人都报上各自队列排序。
“一队甲班。”
“一队乙班。”
“一队丙班。”
“一队丁班。”
排后面的几个人忍不住暗中嘀咕,一队抽中的人,也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