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用不着侯夫人这样嘱咐,她的生母还在康平侯府中,她不会忘。
做了太子嫔以后,她过了一段颇为清净的日子。自然是清净的,太子妃蒋氏仁厚,轻易不与她们这些嫔妾为难。
更重要的是,除了她入东宫那一日,太子从没有再来她房中留宿。
她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她根本就不得太子的宠爱,将来他们若是要她吹什么枕头风,也正好趁早别打这主意。
可原来不得宠,也有不得宠的利用之处。叫她出去替三皇子办事,诬陷太子的娘家许家,根本就不用顾惜这样做了之后她会有什么下场。
连她都不顾惜了,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那她的生母,又该落到什么下场了?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反抗。他们要她对付太子,她就要用她知道的消息来对付三皇子,也的确换来了徐沛柔对她生母的庇护。
后来庇护她生母的,成了她喜欢的徐润声。不知道陆绛成知不知道这件事。
就算知道了,大约他们也不会起什么嫌隙。她看过他们相处的样子,还是新婚夫妻,便有了如同夫妻已久的默契。
从前她的那一点绮念,在陆绛成眼中,大约根本算不了什么。
后来她有过了很长一段很平静的日子,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让她几乎觉得有些不习惯。她仍然每日都在殿中做女红,她生母教会她的东西,远比那些琴棋书画有用。
她带进宫中的原来就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很少,所有的金玉珠宝,大多都是后来为她装点门面添置的。
除了些花样子,她也就带进来一本觉翁先生的《梦窗词集》,那是很早很早的时候,在她还是小孩子,第一次去定国公府做客,徐润声送给她的。
他的书房里有很多书,唯独这一本放在角落里生了尘。若是他喜欢的书,她是不敢开口讨要的。
她也仅仅记得这本词集里的寥寥几首词罢了。
曲水流觞,她得了玉兰花杯,也自然而然的吟诵了这里面的一首玉兰词。她后来找了懂得诗词的女官过来解释给她听,她才知道这首词的意思。
她虽非羁旅之人,恰恰相反,她一直都呆在内宅中,后来又在东宫里。是她心慕的那个人,走的离她越来越远。
一盼,数盼,都归幻梦。
如今她的生母已经死了,她爱的那个人亲手替她立了墓碑,她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什么都没得到过,那也算了。
她手中的一瓶毒药,是当年她刚入东宫的时候就已经备好的,藏在空心的镯子里带进来。她没想过害人,只是想要在必要的时候了结罢了。
此时就已经是这必要的时候了。她原来只想了结自己,如今却有机会把从前她受过的苦,加诸在闵家人身上。
她父亲给了她名字,却从没给过她机会去纯粹质朴。她从来命如飘萍,难得的有了机会反击,她怎能放过。
她只是很想很想,再见一见她心中那个如玉兰花般遥远的少年。今夜她想去他的梦里。
第387章 秋容新沐桂初收——陆绛成番外
陆绛成向来睡眠很浅,有了孩子,习惯了操心之后,更是如此。所以她很快就发觉,一直安稳的睡在一旁的丈夫,忽而坐了起来。
冬夜,即便室内燃着银丝炭,烧到后半夜,终究不是那样暖的了。于是她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臂,想叫他披件衣服。
徐润声并没有发觉妻子已经醒了,他方才做了一个梦,醒来平添了几分惆怅。
此时被妻子拍了拍,不觉有几分心疼起来,抚了抚妻子的脸,“没什么事,吵醒了你,是我不好。”
他说没有事,可这些年夫妻,她望一望他,就知道他明明有事。
她并不太喜欢冬天,即便近了卯时,望向窗外,也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好像不肯再亮起来一样。
她温柔的开了口,抚摸着他落在她脸颊上的手,“可是做了什么梦?”
徐润声垂下了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是做了梦,梦见了淳娘。不过也并没有说什么。她还是未嫁时的打扮,只说将来不会再见,多谢我为她生母打算。”
陆绛成笑了笑,“你倒是也不怕我吃醋。”
他动作轻柔的在她身边躺下,怕带了寒意进去,与她在枕上对望。“若是你会吃醋,这些年也不会帮着打点这些事了。”
“我毕竟是男子,康平侯府的事情,还是你打点的更多。这些年,成娘,多谢你。”
为他做这些事,她并不觉得疲惫,她是他的妻子,后宅中的事情,原来就是该为他排忧解难的。更何况她听过闵淳心的故事,也有几分同情她的遭遇。
出嫁之前,她的母亲便同她说过,吃醋和妒忌是这世间于女子而言最毒的毒药。
若是你嫁的男人值得,他就绝不会做要你伤心的事情,何谈吃醋与妒忌。
若是这男人不值得,也只要抓紧了身为女子,身为主母的权利,教好自己的孩子便是了。
她知道她的丈夫值得,也很清楚的知道他对闵淳心从没动过半分心思。他为她做的事,从来都只是一个哥哥,对于妹妹的关心而已。
即便沛娘不说,他们其实也一直是在做的,只是他丈夫待人的好,从来都是不要人察觉,润物细无声的。
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便觉得他的名字实在取的很好。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他们相识的时候便是在一个秋日。那时候她刚刚随着自己的父亲进了京,他便带着他祖母的吩咐,独自一个人过来她们家拜访她的父亲。
那一个午后,她也被她的父亲召去了他的书房,父亲却并没有在里面。她掀开了帘子,见到的便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他有些拘谨的站起来,拱手跟她行礼,告诉她他的父亲临时有客,他去了外院。
就算是亲近的人家,也没有把后辈独自一人丢在书房里这样失礼的事情。更何况还把她也叫过去了。
那时候她已经及笄了,不是能与人随便相见的年纪了。这当然,便是两家的长辈商量好了,让他们彼此相一相的意思了。
她其实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
那时候是秋日了,庭院中的木樨花开的最好。秋风初动,将木樨花的香气送进了竹帘中。她是主家,邀请他去院中赏花,也为他沏了一盏新茶。
观他后来的行事,从来都是落落大方的。那一日接过她泡的桂花茶,却几乎要连杯盏都拿不稳。
熙和园中春光最盛,他的妹妹们也一个比一个更美,美过春花。她幼时在燕京,也曾经见过的。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容貌能压的过她们,那一日打扮的也随意。他见惯了好容色的女子,也不知道为何在她面前却这样紧张。
但她对他是满意的。她一见他,便生出了没由来的好感,没由来的笃定。
在那之后,他们的婚事很快便定了下来。
二月玉兰新发,他们结为了夫妻。他们婚前是见过的,虽然说不上多少情谊,但他们很快就适应了彼此。
她会是一个好妻子,他也会是一个好丈夫。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彼此相爱的。
她出身世家大族,知道这世间多的是不情不愿的夫妻。可他们只有这一次彼此相看的机会,结为夫妻,能如此恩爱不疑,其实连她自己都是有些惊异的。
真要算起来,他的出身比她要好。又是勋爵人家,不比清流那样重视内宅之事上的名声。她本来是没有求一心人的,能得丈夫尊重,能得几个孩子,就已经很好。
但她的丈夫比她想的还要好得多,除却外面的事情,他的目光从来都只在她身上。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她甘之如饴。
比起春日,她其实更喜欢秋天。他们住的桂馥堂里种了许多许多的木樨树,她喜欢用桂花酿酒,也做糕点。
她的丈夫会在下值回来的时候和她一起收桂花,晾干之后再做成桂花酒,或是桂花糕分送各房——定国公府里的人大多很好。
祖母周太夫人自不必说,最是温厚大方,值得人尊敬的长辈。
她正经的婆婆早已经去世,如今的嫡母也和她一样是书香门第出身,从不曾难为她,便是这国公府的中馈,她也好似心淡,巴不得早些交给她。
其他的叔父与叔母都是长辈,倒是也犯不着来为难她。
就是她嫁过来之前曾经担心过的可能有些难相处的小姑,也并没有给她半点气受。她最喜欢吃她做的桂花糕,也喜欢她酿的酒,她也希望她年年都能尝到。
秋夜的时候他们也常常在院中木樨花树下的石桌上下棋,她长于书香门第,琴棋书画都学的很好,棋力也不在她丈夫之下。
下起一盘棋,聚精会神起来,往往便会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候精神短了些,他会把她打横抱起,进内室去歇息。
那时候院中已经没有人服侍了,这件事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知道。
她的小姑太多,平素丈夫又太正经,她们就总要拿这些事来打趣她。
等到第二天醒来,再去看石桌上的棋盘,黑白子分明,木樨花上的露水落下,点滴都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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