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阮青岚为难起来,他原是想借此机会报恩,如此一来,岂不是又报不成了?
然赵达也坚决,主上是叫他来帮忙的,若是知道他占便宜,还不要把他的腿打断?
书房内一时陷入了胶着。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最后还是阮青岚让了步,道是要在保证自己不亏的前提下,以最优惠的价格来让利,才叫赵达勉强答应下来。
如此谈妥,阮青岚又专门置办了一桌酒菜招待恩人,待告别之时,又诚恳道,“哪日赵兄有空闲,只需叫人来传个信,阮某一定亲自在织坊恭候。”
赵达酒喝的红光满面,哈哈笑道,“待我回去禀报东家再说,他这几日忙,哪天闲了,没准要亲自去挑选。”
阮青岚说好,亲自将人送上了马车。
而待洗三宴结束,将亲朋一一送走,他顾不得歇息,立刻开始着手调查伍茂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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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打草惊蛇,一切先在暗中进行。
阮青岚到底经商多年,积攒了不少人脉,没过多久,便果然查到了端倪。
——原来这姓伍的早已打算另起炉灶,早在半年前就与他人合伙在京郊另开了织坊。但因织品质量并不怎么好,又没有销售门路,所以生意并不怎么样,这人不甘,这半年来使了不少花招抢阮家的生意。
之前抢的都是些小买卖,又不是他本人亲自出面,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而因着今次赵达要采买的东西多,又是一口外地口音,这人才憋不住,终于露出了马脚。
阮青岚明白,纵然伍茂才跟随自己多年,但如今已然起了异心,是断不能再用了的,但他绝没想到,事情绝不止如此而已。
几日之后,一封庆州的官文不期而至,阮青岚带着疑惑打开,待看完了那上头的内容,竟是愕然无语。
当初他被赵达搭救脱险,第二日一早,赵达还特意陪他去报了官。
其实他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毕竟那伙强盗在蜀门关外,他们报的是龙门镇的官衙。
哪知今日这官文上却说,庆州府前阵子荡寇,竟真把那批山匪捉住了。
且经府衙审讯查明,那次山匪并非随机作案,而是与人事先串通好,专门要去抢劫他。
至于这串通之人……
庆州府只说因山高路远,尚未能查明确切身份,但能确定其乃是汴京人。
汴京人。
阮青岚气的手抖。
当时知道他行程的除过家人便只有伍茂才,所以要害他的人还能有谁?
原来他信任了多年的老伙计,竟是一头养不熟的恶狼!
所幸一切为时未晚,阮青岚冷静之后,立刻去了京兆府击鼓鸣冤,状告伍茂才谋财害命。
他动作迅速,叫伍茂才没有来得及反应,加之与绫锦院打了多年的交道,找了些人情,京兆府很快审结了案子,将伍茂才杖责五十,发配充军。
消息传来,安若彻底松了口气。
她从没想到,从伍茂才露出马脚不过半月,如今事情就已经解决了。真是枉她从重生回来就一直殚精竭虑,原来破解之法只在于一个阴差阳错的机缘。
她甚至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前世那些灾祸竟然这么快就被逆转。
重生这一回,她的运气会不会太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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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伍茂才后,阮家的生意也进入了旺季。
汴京富庶,每年一到夏日,百姓对夏衣的需求便急切起来,尤其有皇室贵族的带动,民间也兴起了奢靡之风,上到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无不喜爱追逐上等的衣料。
鉴于此,阮家织坊趁机生产出许多花罗,这种衣料轻薄透气,最为适合裁制夏衣,又有孔雀翎、菊花纹、宝相花纹等花样,一时间广受追捧。
织坊几乎是日夜加班,而阮青岚又暂时未找到可靠的掌柜,许多事只得亲自上阵,因此十分忙碌。
所幸家中安好,秦氏眼看就要出月子,幺儿明皓也健健康康,三个稍大的孩子更是懂事了不少。
芳若主动帮娘照顾小弟,明瑜也愈发的用功读书,至于安若,已经亲自去了织坊坐阵,来帮爹缓解人手的不足。
——她自小就在织坊中长大,十分了解各类织物,又会看账打算盘,完全能顶半个掌柜。
这日,阮青岚又被绫锦院召去了,安若就留在织坊看家。
正在盘账,忽然见三水进门禀报道,“大姑娘,门外有位客官要采买织品,想进来瞧瞧。”
这年头直接到织坊问货的几乎都是大客商,安若便点头应道,“快请进来吧。”
姑娘家不能轻易见外男,所以她特意准备了一条面纱遮面,既合规矩又不失礼。
三水应声而去,没过多久,便见一青年踏进了织坊院中。
三水在旁点头哈腰的介绍,“这位是我们东家大姑娘,客官要买些什么织品,直接与我们大姑娘交代便是。”
青年颔首,便朝安若看了过来。
安若也赶忙福礼,“见过客官。”
等余光扫过对方,她却怔住了。
面前的青年眉眼深邃,高大英朗,赫然竟是独孤珩。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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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错,是独孤珩。
那副镌如刀刻般的眉眼,除过他,还能是谁?
安若已经全然愣住,一双杏目怔然望着眼前的青年,甚至忘了这不合礼数。
她面前的人倒甚为淡然,坦荡扬起一丝客气的淡笑,微颔了颔首道,“姑娘好。”
曾经熟悉的声音入了耳,终于叫安若回了神。
她慌忙垂下眼睫,轻咳一声道,“客官客气。”
三水又原回去看门了,其余人等也都在忙着自己的活计,此时的院中只剩了他们两个闲人。
独孤珩身形伟岸,仿佛一座山立在眼前,安若不敢再看他的眉眼,垂下的视线中是他袍角的青竹纹。
他今日一身天青色襕衫,看得出乃是刻意做平民的打扮,然无论如何,却也难以遮掩身上的尊贵气度。
加之安若并不是不识他的路人,心间无法不紧张。
他是时下的镇北王,手中有三十万坚兵,如今正镇守大周的北境国土,而将来还会踏平高氏王朝,登基称帝。
他,还曾是她的男人。
——尽管上辈子到他身边时,她早已千疮百孔麻木到几乎不知痛,不反抗的去服侍他,只是想护住弟弟明瑜,根本无处去谈对他是否有感情。
然不管有无感情,他都曾是她的男人。
甚至最后也是死在了她的面前。
思及上辈子最后的场景,安若依然忍不住心间颤抖,不知是怕,还是……
而眼下,一个活生生的独孤珩正立在她面前。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独孤珩微微凝了下眉,问道,“姑娘冷吗?怎么好像在发抖?”
安若一怔,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了。
罢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如今一切都是新的,眼前的独孤珩也应该并不认识自己。
她勉力稳住自己,找了个借口道,“这几日有些着凉,叫客官笑话了。”
独孤珩又颔了颔首,没在此事上纠结,只是忽然又问道,“在下还是头一回见到女掌柜,不知汴京女掌柜多吗?”
安若微顿,只好又解释说,“客官见笑,小女其实平素不常在此,只因近来生意忙,又逢家母才生产,父亲□□乏术,便偶尔过来帮父亲看顾一下。”
“原来如此,”
他做出恍然的模样,又赞道,“姑娘真孝顺。”
安若也只好谦虚,“客官谬赞。”
独孤珩将淡笑藏在眸中,目光却仍落在她身上。
安若还是紧张,微微顿后,试着开口问他,“不知客官想买什么种类的织物?”
——不知他堂堂镇北王,怎么会一人来买衣料?
独孤珩装做环顾四周,答说,“在下也无甚头绪,不知姑娘可否介绍一二?”
没有头绪……
安若越发疑惑起来,却又不能提出质疑,只得先应下,领着他在织坊中逛了起来。
“这一片织机主要产绫,我们祖籍临安,手艺也是从江南带来的,所出的越绫与江南本地出产相差无几。除此之外,仙纹绫与白绫也是我们织坊的特色,今年又新出了一批纹样,比如白编、方纹、柿蒂等,端看客官喜欢哪种了。”
她介绍了一通,独孤珩却不置可否,似乎还有些不满意。
安若只好又引他去了另一片织机前。
“这一片现下在织罗,有越罗和花罗,纹样有孔雀翎、菊花、宝相花等,库房内也有年初从蜀州运来的春罗,不过并不太多了。”
独孤珩轻点头,却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安若只得又带他去了另一片织机前,“这里织的是锦缎,有黄狮子锦,翠毛细锦等,也可做竹叶,兰叶等花样,只要客官有需要,我们定能全力做出来。”
……
如此一番,眼看着二人已在织坊走了个遍,又回到了账房。
独孤珩终于开了口,却是笑道,“没想到姑娘如此了解织造,真令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