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满院子的女人手忙脚乱,小伙计三水也傻了,手足无措了一会儿,余光忽然瞧见了要进屋的安若,赶忙唤道,“大姑娘,我能干点什么?”
安若也正着急,闻言只好停步,稍作思忖道,“先叫伍掌柜去织坊接待吧,对了,你再找人去趟绫锦院,务必把我爹找回来。”
上辈子娘正是因为难产离世的,今次虽没有前头的劫难,但不知还会不会有什么险情,所以一定要把爹叫回来主持大局才成。
三水有了主心骨,赶忙点头说好,撒腿往外跑,安若也进了屋,照看娘去了。
所幸今日道路畅通,不过半个时辰,阮青岚便急匆匆的赶回了家。
秦氏已经进了产房,虽说已经是第四个孩子,但生产的痛苦却半分不减。
两个女儿都等在院中,紧张得坐都坐不下。
耳听见娘的呼痛声,芳若吓的白了脸,只紧紧揽着姐姐的胳膊,一句话也不敢说。可安若的紧张与害怕却比妹妹更甚。
她经历过上辈子,实在害怕娘会再出什么意外。
好在今次有爹在。
阮青岚同样挂心妻子,到家后便不顾阻拦坚持进到了产房中,这虽有些坏规矩,但到底给了秦氏莫大的安慰,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临近黄昏的时候,她终于将孩子顺利生了出来。
这次是个男孩。
小婴儿啼哭响彻在庭院间,阮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下人们都去同阮青岚道喜,芳若高兴的拍起手来,从学堂急赶回家的明瑜也乐得直笑。
他有了弟弟,终于不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了!
至于安若,更是险些落下泪来。
上辈子此时,她已经失去双亲,而眼下,他们依然安好,那不曾见面的小弟也平安到来了。
原来人生是可以如此美满的,真是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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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安排孩子们去睡后,阮青岚独自守在妻子身边。
小娃儿由乳母照看,秦氏睡过一阵,又吃了些汤粥,身子熨帖不少。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贴心话,正打算再睡,秦氏忽的想起了临产前三水跑来找人的事,忙问夫君道,“对了,听说今日织坊来了桩大买卖,不知可做成了吗?”
谁料阮青岚竟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是吗?我竟还没听说。”
从生下孩子到现在已是大半天的光景,若有好消息,自该有人来送信的。
因此夫妻二人都已猜到,那笔大买卖,应是没成。
秦氏沮丧叹道,“一定是我拖累的,你若亲自去看,未准就能谈成了。”
阮青岚则安慰道,“哪里就是你的错了?若不是诚心谈生意,我去也成不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如今你们母子平安才是最要紧,银子可以再挣。”
话虽如此,秦氏还是内疚的厉害。
现如今世道艰难,他们虽常给绫锦院供货,但朝廷苛刻,所赚的银钱越来越少,今日损失了这一笔,来日夫君又不知要辛苦多久才能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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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阮家办洗三宴。
阮青岚夫妻都是江南人,在汴京并没多少亲戚,不过经商多年,攒下的朋友倒有不少,因此还是来了不少宾客。
秦氏还在坐月子,安若身为长女,便主动挑起了招待女眷的责任。
她原本就已窈窕动人,今日又穿上了新制的夏衣,樱色的春罗长裙,上绣对蝶攒枝的花样,眉若远黛,杏目潋滟,尤其引人注目。
长辈们都纷纷惊叹她长成了大姑娘,同辈的女孩子们则无不羡慕她美貌无暇,更有甚者,已经打听了她的生辰,要给她说亲,着实叫人哭笑不得。
阮青岚则在前头招待男宾,他中年又添丁,面上的红光遮都遮不住。
正热闹的时候,忽见守门的张嫂跑到了跟前道,“老爷,门外有客求见。”
阮青岚只当是来迟的宾客,答说,“快去请。”
张嫂却有些迟疑,“那位大爷很是面生,说是前些日子去过织坊的客人。”
阮青岚这才一愣,“织坊的客人?”
怎么找到家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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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虽是奇怪,但阮青岚还是搁下酒杯去了门口。
远远地瞧见门外正立着一名男子,身形有些彪悍,待再走近几步将人认出,他却立时一片惊喜,忙上前道,“原来是恩公!阮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赵达一见到他,也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果真是你家?看来我没找错!好久不见啊阮兄!”
自上回在庆州一别,如今已有两三月,的确有些日子了。
阮青岚当初苦于无法报恩,只好将自家商号告知,道若在京城相见,一定热情招待赵达,没料到今日果然见了面,欣喜可想而知。
而此时宴厅里还有宾客们在吃酒,为了方便说话,他便索性将人请到了自己的书房,又亲手煮上好茶,以认真接待。
单是这些还不够,他又派人去到后院,把安若姐弟三人召到了跟前,叫他们向恩公行礼。
“这位就是当初在龙门关外救了我们商队的恩公,你们三个快来给恩公磕头。”
姐弟三人也不敢怠慢,忙认真行礼,可把赵达吓了一跳,忙将人拦住道,“快些起来,不过举手之劳,怎的叫你们如此客气?”
说话间目光无意将三人一瞥,竟也被阮家长女的容貌给惊艳住了。
这小姑娘生的果真出众,看模样也就不过十五六岁,竟隐约透出貂蝉西施之姿!
啧……
那一瞬间,糙汉赵达忽然有些明白,主上为何要几次出手救这阮青岚了。
当然,他今次同样也是有任务在身,便咳了咳,赶忙铺垫起来,“阮兄啊,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还得从织坊寻到家里。”
这话叫阮青岚想起要紧事,忙问道,“原来三日前去织坊的客人是恩公?”
赵达叹道,“可不是,我们东家想买些织品带回庆州,打发我先去看行市,我自然想到了你,就寻到了你的织坊,哪晓得去的不巧,你竟不在。”
阮青岚忙说抱歉,“前日正逢拙荆生产,阮某一时难以走开,早知是恩公,我一定亲自去招待。”
“还是生孩子要紧。”赵达又笑起来,“我们总归还要在京城待些时日,晩几日见面也无妨。”
“只不过……”
他语声稍顿,脸色也忽然严肃了起来,引得阮青岚一怔,忙道,“今日没有外人,有什么话,赵兄但说无妨。”
赵达这才续道,“那日你不在,是你的掌柜招待得我,记得是姓伍,没错吧?”
“是姓伍,”阮青岚忙点头,却也更加疑惑,“莫非他没有好好招待恩公?”
“那倒没有,”
赵达道,“伍掌柜挺客气,就是有点奇怪,初时给我认真介绍你们的织品,可是说着说着,忽然跟我提什么你们的锦缎不够光亮,花罗不够结实,越绫又极易掉色之类,听得我一头雾水,等说完,他竟然给我介绍了另一家织坊,说那家的质量比你们好,价格还低不少。”
“这……”
阮青岚一噎,颇有些不敢置信道,“他果真是这样说的?”
赵达摊手,“那我还能骗你不成?我与他无冤无仇,何苦编谎话冤枉他?”
阮青岚神色复杂。
他当然知道赵达不可能平白冤枉伍茂才,既然今日能主动上门来说,必定确有其事。只是实在没想到,这伍茂才跟随自己多年,竟然起了异心。
枉前日长女来找他时,他还没太当回事,直以为是长女算错了,打算改日有空自己再瞧瞧。
安若也是十分意外。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枉她这两日还在忧虑该怎么进一步找此人的破绽,没想到这人竟是这样露出了马脚。
但无论如何,能拆穿他的真面目就是最好不过的。
她赶忙出声道,“恩公说得对,爹,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您还是好好查一查吧,免得日后叫此人做出更过分的事。”
明瑜年纪虽小,也已听出了事情的严重,也在旁附和长姐,而芳若则想起了旧事,也赶忙同爹道,“这个伍掌柜好奇怪,那日我们去取衣料做衣裳,原本没有封路,他却骗我们说封路不能走马车了,害我们从布莊一路走到了粹心坊,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有此事?”阮青岚皱起眉来。
安若和芳若都点头。
阮青岚稍作思忖,终于下了决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等今日忙过宴席就去查。”
安若赶忙点头。
阮青岚又诚恳向赵达道谢,“若无今日恩公告知此事,阮某不知还要吃什么亏,您又救了阮某一次。还请您放心,无论贵东家需要多少织品,阮某全数赠予,不是阮某自夸,我们的织品不敢在汴京称第一,但绝不会差。”
全数赠与,也就是白送的意思了?
赵达立时摆手,“我是信得过你的人品才来找你,绝不是要贪你的便宜。再说,要买织物的是我们东家,不是我,他可轻易不占人便宜,若知道你不要钱,定要去别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