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过奖了。”秦氏笑道,“把她夸得路都要不知怎么走了。”
安若也谦虚道,“夫人折煞我了。”
长辈们说话,她不好多待,便寻了理由告辞,先回房歇息。
——她早起就出门去了织坊与布莊,又是查看织品又是盘账,还是有些累的。
她虽走了,刘氏却还是忍不住夸她,秦氏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此番确实是辛苦孩子了,旁人这个年纪,都已经说亲了,难为她还在替我们做父母的操心。”
刘氏安抚道,“安安模样好又能干知礼,还愁找不到好人家?”
秦氏叹了口气,“从前在汴京,倒不是没人打听过,可眼下我们来了庆州,人生地不熟的……”
左右也没拿刘氏当外人,她索性道,“若夫人那里有合适的郎君,不妨帮我们留心一下。我们不图家世,只要人品正直,家中公婆好相处便可。”
她原先看上了“李官人”,可哪知人家是镇北王,秦氏有自知之明,心知以自家的家世,长女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王妃的,所以就索性死了心,打算另寻出路了。
这话一出,刘氏也是眼睛一亮,立刻应下道,“既然嫂子如此信任我,那我便帮着留心了。”
其实刘氏也一早就看上了安若,她娘家侄子如今正值婚配的年纪,若能娶到这样能干又漂亮的姑娘,可委实是赚到了。
她心里想好,待明日就回娘家与兄嫂说去。
然哪知还未等到第二日,当晚就寝时不过与赵达提了一嘴,却立时遭到了反对。
“快别瞎操心了,主上对阮家的心思你难道看不出来?”
这叫刘氏一愣,“你是说,主上中意安若?”
赵达哼了一声,“那可不,除过安若,我可没见过主上与哪位姑娘有那么多话,那么有耐心。”
刘氏思忖一番,却为难起来,“可听嫂子的意思,他们并不愿委屈安若……你也知这门第悬殊。”
这倒叫赵达也是一愣。
是了,若以阮家的身份,只怕是连侧妃都……
可阮家夫妇的态度很明显,他们当初那般逃离江南,不就为了不叫姑娘做妾吗?
这可怎么办?
“主上应是自有筹谋的!”
半晌,赵总兵只叹了一句。
却又被刘氏泼了盆凉水,“那主上可能抓紧点,眼看嫂子这都着急了,哪天真给安若寻了人家,可就晚了。”
赵达,“……”
~~
眼看天气一日凉过一日,阮家在庆州安家已有两月。
除过阮青岚把差事当的兢兢业业,织坊与布莊也终于步入了正轨,所出的织品由于种类花色新颖独到,颇受好评,已然成了城中炙手可热的商家。
除此之外,他们改换思路,除过继续生产丝织品,也专门留出一批织机生产棉麻等普通织物,一为满足庆州普通百姓的需求,也是为了与夏国等番邦的通商做准备。
——他们冬日更长过庆州,平民们更加需要厚实的棉布麻布等,而其国中贵族也向来喜爱大周所产的绫罗锦缎。
可以说,镇北王此番开放两国关口的决定,为庆州的商户们提供绝佳的商机。
安若此时也将心思全部投入到了家中生意上,很多时候,她几乎顶替了爹东家的位置,在织坊与布莊之间巡视。
她可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娇养小姐,伙计和掌柜也都知她是行家,自是不敢敷衍。
几家布莊中,属督院街的生意最好,只因这里紧邻城中富贵人家的宅院,富贵人家喜爱绫罗又挑剔,安若也最上心这一处,时不时便要来过问。
这日倒是巧,她才到不久,便有熟人到了。
“这便是邢姐姐说的那家布莊?”
“不错,听闻近来生意很好,进去瞧瞧吧。”
门口有女子的声音传来,且还有些耳熟,安若怔了怔,不禁回身去看。
只见有三个女子踏进了店中,每人还各自带着丫鬟,一时间将店内撑的拥挤起来。
这一瞧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且其中一人,她还认识。
便是那日在王府中见过的邢漪容。
此时邢漪容已经看见了她,且朝她投来了笑容,“阮姑娘,又见面了。”
对方是官家小姐,这又是在自家店中,安若便也同她笑了笑,打了个招呼道,“邢姑娘。”
“听闻这家布莊近来生意极好,没想到竟是贵府开的?”
邢漪容假意不知这是阮家的店,又与她介绍身旁两女,“这位是周知府家的周二姑娘,及她的表妹罗姑娘。”
出于礼数,安若便也朝二人见了个礼,“二位姑娘好。”
二女朝她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圈,又环顾店中环境。
知府家的周二姑娘边瞧边道,“听闻你们是汴京来的?”
语气中隐约含着轻蔑的意味。
毕竟对方为官家女子,就如同当初那吴银霜一样,安若倒也并未介意,依然含笑答道,“是。”
话音落下,这周二姑娘与其表妹罗姑娘相视一眼,竟笑道,“看来汴京果然与咱们这里不同,女子也可以抛头露面出来做掌柜。”
比起方才,这话中轻蔑的意味可就更明显了。
安若收了些笑意,尽力耐心答说,“二位姑娘误会了,近来家中长辈有些忙,我们又是才开业不久,怕伙计与掌柜不熟悉,我这才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
周二姑娘扬眉又将她打量一遍,目光仍不是十分友好,而其表妹则又道了一句,“所谓龙生龙凤生凤,人家行商的,自然会打算盘。”
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此时,不止是安若,店中的掌柜与伙计也听出了不对,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阮姑娘聪慧,非我们可比。”
邢漪容也终于开了口,一双眸子笑意盈盈,看似端庄贵女的姿态。
只是稍微聪明点的却都听得出,她这话不太对。
安若当然明白邢漪容为何意,便回道,“邢姑娘言重了,小女出身布衣,诸位都是大家闺秀,如何能相较?”
她也目中含笑,与邢漪容对视,并不曾怵过。
大约是见她与想象中不太一样,那周二姑娘有些按捺不住了,忍不住帮邢漪容的腔,“邢姐姐堂堂书香世家出身,邢大人又最得王爷器重,你怎么会比不过一商女?您如此自谦,为免太过掉份儿了。”
商女?
这话中轻蔑果然越来越明显。
而邢漪容却并不再推脱辩解,只是仍将目光投向安若,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重生过一回的人,原本已经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但安若今日却忽然有种冲动,觉得要与她们说道说道。
哪知未等她开口,身后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们今日是买东西的,还是炫耀出身的?”
这明显是个男子的声音,还隐隐透着些薄怒,众女一顿,刚忙回头望去,却见视线中出现了一人。
镇北王。
作者有话要说: 某王:被丈母娘无视,桑心
某作者:习惯就好了,摸摸。
某王:???
第38章
虽未着蟒袍, 但那副眉眼与浑身的威仪,在这庆州城中绝找不出第二人。
“王, 王爷?”
此时,包括邢漪容在内的三女都狠狠愣住。
还是安若先反应了过来, 侧身向他福了个礼,“王爷。”
三女回神,这才也纷纷跟着行礼, “见,见过王爷。”
这语声中慌乱更甚于惊喜,而几人面上的神色, 更是变幻的有些精彩。
——坏了, 王爷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前一点消息也没听说啊,刚才的话不知他听见了没……
很显然,独孤珩已经听见了, 此时目光凉凉扫过她们, 又张口问道,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周二姑娘及表妹罗姑娘顿时一噎, “我, 我们……”
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 不知怎么答。
还是邢漪容开口道,“启禀王爷, 今日我们几人本想来买些衣料,未成想遇见了阮姑娘,此前小女与阮姑娘曾在太妃那里见过一面, 周二姑娘与罗姑娘却并不识,小女就为她们介绍一下……”
语罢不等独孤珩发话,她又赶忙转向安若道,“方才言语之间或有不合适,还望阮姑娘宽恕一二,这二位姑娘其实并无恶意,只是我处理不当,十分抱歉。”
安若心道,邢漪容果真还是比那两个聪明些,只是可惜她现在的道歉有些多余。
看独孤珩的样子,就知道他方才已经全听见了,且他也不是会被随意糊弄的人。
只不过对方既已这样说了,她也不可能不回应,便也开口道,“邢姑娘客气了,其实事实如此,小女祖上经商,从小眼见父母为生意辛劳,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一点浅薄的本事,如今长大,自想替长辈们分担些,但小女这些都是吃饭的本事,实在比不上几位姑娘书香门第大家做派,还望姑娘切莫妄自菲薄。”
这……
邢漪容暗暗一顿,面色愈发难看起来。
好个阮安若,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居然在讽刺她大家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