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燕集仰头躺在摇椅里,忽儿没了耐心,“那干脆我强了她,绝了她犹疑变幻的念头!”
邓括立刻反对,“那她定然恨你一辈子,你再做什么都难以挽回!”
孟燕集突然看他,“你不是说你不拿手吗?”
邓括无语了,“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只猫也不能强抱……我看你不如去积香阁坐坐,璃璃姑娘既懂男人心更懂女人心,叫她给你开导开导!”
于是两人又去了积香阁,璃璃看见他们自然高兴,忙张罗了酒菜相陪,听了孟燕集的亘古难题后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都不明白了?又说了些不痛不痒宽慰的话,然后弹琵琶唱弹词直到夜深人静酒酣人散。
孟燕集醉过去睡了,璃璃却搭着邓括的肩凑近说:这世上有的人任你拼尽所有,也得不到他的心,那小娘子便是!
红红的蔻染划过他的下巴幽怨道:“在我心里,你也是”。
邓括来过无数次,饮酒看歌舞听弹词,从不留宿,她钦慕他却不得亲近。
后来听孟燕集说在重修院子,说要让桂小伴搬进去,似有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之意,所以他清楚的知道,孟燕集绝不会罢休!
他出门时,那小姨娘已经回屋去了,孟续成送他到门口,邓括道:“即便关心顾大公子,你这两天绝不要去顾家!”
孟续成点头应了。
眼看他要转身,孟续成突然叫住他。
邓括挑眉问,“还有什么?”
“我去考试那几日,请七爷一定住在家里,我怕她不得清静……”
邓括冷峻的目光闪了一下,“我怕是鞭长莫及吧”
孟续成平举双手长揖,很是诚恳的感觉。邓括看着他的头顶的木冠,还是他亲手为他戴上的,从出生到少年,亦弟亦子,所幸长成个磊落的性情,比孟燕集更优秀。
哪知孟续成突然侧着抬头,嘴角上扬眼神狡黠,邓括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带了一丝笑,只有他看到他孩子气的一面。
晚间下了阵雨,空气里已有了凉意,到底是八月了,紫薇花低垂打蔫,邓括推开窗子通风,小厮见山唠叨,“才下过雨湿气重,对关节不好”
邓括命他多点一盏灯,他今夜要理一下书籍,院门响了,见山去开门很快领了一个头小小却个子挺高的小厮进来,“七爷,见水回来了!”
“七爷安!”
他裤腿湿脚底有泥,油伞滴滴答答淌着水,见山打趣他,凡你外出办事肯定下雨,不然怎么叫见水?还不如改名叫见阳。
见水人瘦,性格稳的很。
邓括提笔看他,“怎还不去换衣裳”
“有个事要同爷讲”
邓括嗯了一声示意他说,继续写字,见水道:“我送了树回来,乘船经过江阴遇到大风,在一户姓周的船家住了几日,正好发现了一个人”
江阴?邓括不觉得这个地方同自己有什么关联。
第26章 夜夺
见水说:“七八年前他们捡了一个落水的孩子,当时五六岁大,沉船的是一对夫妇还有两个家奴,船上几人都遇难了,唯有这小孩儿被人放在大木桶里,顺着江水漂流了几里,被在漕船上搬米的周家人给捞着了,一看居然还有气,便养起来了”
邓括不知不觉间停了笔,这个故事好像同某人有关。
“那对夫妇姓什么?”
见水道:“原先一直不知姓什么,最近听得跑船人说起,是姓桂”
邓括放下笔问:“那孩子是男是女?”
“一个女孩子,如今十三四了,生的很好看”
邓括又问,“不对啊,五六岁的孩子,应该会说话了,为何不告诉周家人自己姓什么?”
见水道:“那孩子眼见父母沉船,自己又被风浪吓着了,一度不会说话,人也有些呆滞,养了几年才慢慢的好了”
邓括听了无语片刻,背着手在屋里踱步,忽然对见山道:“去给我拿把伞”
“这天都黑了,爷要去哪儿啊?”
“去拿吧!”
见山取了纸油伞来,邓括自己撑了走向细雨轻浮的夜色中。
守门的阿良看见他来连着跑了几步来接他,哭兮兮道:“我的菩萨哟……七爷来的巧!七爷快救命!”
“怎么了?”邓括沉声问,望向明显比平日更亮,且吵杂的院子。
“老爷回来了,是来要姨娘的!二爷不肯给,老爷动手要打二爷,二爷还倔的不行,小姨娘替二爷说话,老爷更火了!……你快去劝劝吧”
邓括将伞随手往边上一丢,踢开袍子跨门进去,人都在院里站着,孟燕集带的婆子家丁都同他一起站成个石碑形状,孟续成站在廊下,衣襟拉歪了,双臂却张开护着后面的小姨娘,两人穿浅色衣裳,其余人都穿的深色,这架势一看便是对立的两派。
孟燕集阴沉着脸,“好个斋戒,如此荒唐的借口我都信了,你要一月便一月!如今斋戒到少爷院子里来了,这是拿我当乌龟踩?你可知玩弄我的下场!”
孟柿低头道:“我没有我不敢”
孟燕集听了更是光火。
邓括悄声问一旁站着的香草,“可去请了太太过来?老太太那里呢?”
香草苦笑,“老太太装病呢,她怎么会来,太太明说了不来”
邓括又低头道,“你找个腿脚快的来”
香草随手招来一个,领到他面前,邓括抓着小厮的肩膀说:“你现在跑着去姜家,就是启园弄的姜家,说我和老爷请姜老爷务必过来一趟,你在门口等姜老爷,看见他出来了,就同他说,说邓括请他帮个忙,不管用什么由头,总之此时一定要过来,说有急事见老爷!”
说完拍拍小厮,“快去!”
……孟续成在说:“是祖母亲自把人送到母亲院里,当着一屋子人的面给了我,当晚就搬了进来,如今……如今她,早已是我的人了”
他脸上泛起红霜,孟柿惊得恨不得捂上他的嘴,就算为了绝孟燕集的念头,这样的谎也是撒不得的。
“我们没”孟柿叫着。
“有!”孟续成干脆抓了她的手臂往自己身边拉。
孟燕集青筋都暴了,“全都给我闭嘴!你们要不要到街上去嚷一嚷?多喜庆多耀光?要不要我叫人放串鞭炮啊……眼皮子底下敢偷我的人了!”
其实孟柿搬过来的当晚孟续成就来解释过了,当她是妹妹的密友,绝无沾染之意!让她放心住下。
孟燕集气得直跺脚,脚底一滑差点摔倒,被刘松几个扶住,邓括一看赶紧上前,“这雨越下越大了,世兄衣裳都湿了,还是回去换一件吧!”
一看是他,孟燕集只能暂时压了压火气,哼了一声,“你啊!你倒是也在,见笑了,……你来的正巧,看看你侄子,平日里都说他文章好品学佳,居然也干起吃里扒外的事来,连我的人都敢抢!如今我连问上一句都不行,你看看……这世道是不是乱了”
邓括只能含糊道:“嗯,方才听说是……老太太赏的”
“赏的就要?他又不知道是我喜欢的,怎不先问我呢?自作主张胆大包天,我是他父亲啊!如今一个妾还算是小的,将来呢,是不是未等我天年,他便要夺家产了!”
孟续成最听不得这个,孟燕集生意做得不错,常常引以为傲,也会在家里说起孝顺同家产之间的关联,孟续成不吃这套。
昂头傲然道:“这个您大可放心,我绝不要你的家产,你都留给弟弟妹妹好了,将来我白手起家自立门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燕集眼前一黑,“你听听!他这是不是忤逆尊长,自立门户,就是不打算给我颐养了,我养他这么大还成了白眼狼了!他就要抛家弃父了,他可好哇!”
邓括只能喝了孟续成一句:“成哥儿慎言!”
“父母双全且慈爱,自立门户这种话不可乱说,立刻便向你父亲道歉!”
孟续成闭唇深吸一口气,他也知自己话说过分了,他是长子,家产不是他想不要孟燕集想不给就完事的,长房宗伯家族耆老都在,门户也不可能自立,不过是表明他视金钱为粪土对家产没有邪/念罢了!
邓括说这话,其实是给父子两一个台阶,孟续成走到孟燕集面前跪下,“儿子口不择言,冲撞了父亲,儿子错了!”
邓括在旁插嘴,“还有啊,你得了房里人,一起谢过你父亲吧!”
孟燕集瞪着眼转开身,手一伸到:“哎这个且慢,我不答应!我既然来了,人是立刻要带走的,我的东西他不是不稀罕吗,那我的人也别要啊!”
又绕回来了!这个桂小伴……怎么就挺经抢的呢?
邓括忍不住看一眼罪魁,她垂手站在孟续成身边,微颦双眉表情忧虑,雪白的脸孔在夜里带着几分夺目的光,孟续成也是一张气白的俊脸,倒是相配的很。
刘松匆匆跑进来,说姜老爷有急事要见老爷!
孟燕集听了皱眉问:“他?什么事这时候上门?有多急啊”
刘松摇头,“说了是急事,好像是和老爷那宅子的买主有关系”孟燕集一听紧张了,这个可不能出岔子!
他和姜元博两人凑了银子,大部分是自己的现银,也有一些是花利息赁的,买了个大宅子在手里捂了半年,前不久找了个阔气买主,转手后估计能赚一大笔,他这人生意经一向不错,看中的房子铺子都卖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