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巡视室内,目光先在刘夫人身上看了看,又对刘黎初猛看一眼,郗氏慢吞吞将主座让了,很敷衍的行个礼,丫头忙换了新茶上来。
郗氏不咸不淡的问:“母亲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儿媳正在见客,若真有急事还不如去找您儿子的好”
宋氏拿着身板道:“自然有事才过来的,她们便是你的客人?”
郗氏只好介绍,“这位便是刘同知的夫人,我少时的姐妹,多年未见,这是她长女和三子,此番南下出游正好经过苏州,顺便来看看儿媳叙叙旧情。”
刘夫人一左一右领着两个孩子上前行礼,简单道:“老夫人福寿安康,来到府上多有打扰了。”
宋氏知她同郗氏差不多年纪,却看着更年轻温柔一些,再看刘黎初,果然是神采飞扬明丽照人,淡淡发话,“不用客气,都坐吧,我没想到儿媳这时候还在会客人,是我打扰了”
刘夫人微笑道:“不敢,本该晚辈主动去请安的”
宋氏淡道:“无需多礼”
孟续成站在刘黎初身后,侧过脸沉静的看着一个人,正是被丹凤拉进来的一脸不情愿的孟柿!
宋氏清了清喉咙看着他说:“这么说,成哥儿这两日都在陪客,书也不曾读了?”
孟续成把目光收回来,“孙儿并没有整日相陪,每日读书也不少于两个时辰”
宋氏笑道:“那就好”
话锋一转,“特地这时候过来,是有个事儿要说,之前你也自己来要过的,当时我牙疼犯了没精神,又忙着接待来客顾不上!今儿空下来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行的”
孟续成表情慢慢凝固,说:“祖母既找孙儿,又跑到母亲院里做什么?若祖母知道孙儿在这,自然也知道有客人在,孙儿的事情明日说也不迟”
他看见面色苍白用眼神给他警告的孟柿,便已猜到宋氏把她带过来的用意了。
宋氏咳了一声道:“就是想着你要过来请安的,正巧啊”
郗氏忙说,“母亲,成哥儿的事还是到隔壁去说吧”
然后吩咐孟续成,“你自己领祖母过去”
刘夫人也觉出不善,“说家务事我们不便在场,孩子也该去洗漱了……”说着招手叫刘兵律过来。
宋氏坐着没动,半阴不阳说:“同知夫人不用急,说来也是小辈的喜事,你作为长辈听听也无妨,一起高兴高兴”
刘黎初拉过弟弟的小手,“律哥儿,你去把弹珠在盒子里放好,你不是刚说饿了吗,姊姊带你去吃冰糖凉粉好不好?”又对宋氏和郗氏笑笑,“那黎初就先走了”
宋氏看了满穗一眼,满穗立刻举了右手唤道:“刘小姐且慢,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要叫你认一认”
说着从怀里掏出帕子打开,捻起一个豆子大小亮晶晶的东西,高高举起,灯火照得那东西清楚又璀璨,正是她丢了的那个海蓝宝石耳坠!
第23章 成全
满穗笑得深,“这耳坠子是你的吧!你来的第一日刚下马车,就有人说了,刘小姐那对海蓝宝的耳坠子漂亮罕有,我们家里还没有这样成色的东西呢 ”
刘黎初和琳吉对视一眼,没有时间让她犹豫,刘夫人也在不可能否认,只好点了点头,“是,我是有这样一副”
满穗笑道:“那姑娘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竟然掉了一只!”
刘黎初道:“确实”
宋氏慢慢晃着扇子插了一句,“你可还记得东西掉在哪里了?”
刘黎初抿唇站得笔直,一双明眸看着耳坠,心里似鼓乱敲,脸上却保持着平静。
满穗将耳坠子托在手心,递到她面前,一字一字道:“居然是在我们二爷的园子里,兰花草底下!”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刘夫人和郗氏都睁大了眼相看,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这时,孟柿完全猜到了事情的原本,她迅速转动脑筋,一眼瞥见抱着满满一盒弹子的刘兵律傻傻站着,便有了计谋,此刻所有人都在看那坠子,没人注意她,她伸手抽了盒子一下,盒子倾倒,弹子像雨珠争先恐后落到地砖上,立刻稀里哗啦滚了一地,这声音甚至没引得人多看一眼,但是刘兵律可急了,立刻蹲下去捡,孟柿假意去帮忙,看准机会俯下身在他耳边说:“快救你姐姐!说坠子是你拿的!”
说完若无其事走向别处继续捡。
刘兵律听了后张着嘴看她一眼,然后将盒子往乳娘手里一塞,突然对着刘夫人大哭起来……
众人见他哭了都去看他,刘夫人诧异问:“律哥儿怎么了?”
刘兵律朝母亲走去,抱住她的腰说:“母亲不怪我,我才敢说!”
刘夫人温和的摸摸他的头,擦他的眼泪,“说吧,我不怪你!”
“是我!我偷偷拿了姐姐的坠子玩,然后不小心弄丢了!我怕她骂我,不敢告诉她!”
宋氏听了不可置信的转头看他,“胡说!怎么是你?怎么可能?你知道成哥儿的院子在哪?你什么时候去过的?啊?”
刘兵律自然回答不了,把头埋在刘夫人怀里,“反正,就是我拿的!”
满穗笑着走向刘兵律,“小少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得二爷的院子的?谁带你去的?是不是你姐姐?”
“是我带他去的!”
撂下积木的孟续永突然说。
宋氏怒道:“永哥儿不要乱讲话!你给我回去!”
孟续永坚持站到刘兵律身边,“是我带律弟弟去找二哥哥玩的”
满穗扭过头看他,“那五爷什么时候去的?”
她不等孟续永说,突然问了孟续永的奶娘, “阿芬你来说,什么时候?”
阿芬是个老实人,突然被诘问,顿时吓得结结巴巴,汗都出来了。
冬娘一把拉开阿芬说:“阿芬没去,是我带着两个孩子去的,太太不放心,怕阿芬管不了!”
她对满穗说:“昨天晚饭后,天还亮着,永哥儿说要去找二爷,律哥儿自然就跟着去了”
孟续成马上接口道:“是,那时候我正要去练剑,既然来了,就陪着他们在院子里玩陀螺,想是陀螺滚到兰草丛里去,律哥儿跑过去捡的时候掉了吧”
“嗯,玩陀螺!”
“是的!”
两个孩子和冬娘一起点头。
宋氏在几人脸上看来看去,从腹中笑出短促的一声,“好!不错!都接得上……我可开眼了,严丝合缝跟做榫头似的”又看向刘黎初,“看来愿意护着刘小姐的人还不少,让自己的弟弟帮着说谎话,难道是刘家的家风不成?”
“我没说谎”
刘兵律嘟哝,耳廓有点红,也不敢抬脸看她,他当然被教导过不能说谎,但是保护姐姐更重要!宋氏摆明了一副上门寻麻烦的架势,纵然不明白为什么,作为孩子的他也感到了危险,他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姐姐绝不会做错事的!
满穗换了和气的笑脸,把坠子还给刘黎初,“好生收着,可别再掉了”
琳吉替主子接过屈膝道谢。
刘夫人面色有些僵硬道:“想必你们还有事要谈,我们先走了”
宋氏笑道:“刘夫人请留步,正好我还有事想要问你”,她转头对阿芬说:“你们把小爷先带出去,这里娘们几个要说说话!”
她喝了口茶又说:“成哥儿的事说与你们听料也不妨的,听说刘夫人的长子已经成婚,你们青州的风俗不知怎样,爷们房里一般放几个人?”
刘夫人脸色已经不好看,但她性格柔和,在府里又被夫君保护得好,没有同刁妇拌嘴斗心眼的经验,闭着双唇不说话。
刘黎初为母亲解围,“家里的事都是我在管着,老太太就不用问家母了”
宋氏看着她笑:“你们青州都是未出阁的姑娘管家么?这倒是稀罕。”
刘黎初扶着母亲的胳膊让她坐下,“青州民风自然,一家里主母可管家,媳妇可管家,长女也可管家,总之能者多劳,只要家里人都认可就没什么不可以”
“既这样,那你兄长婚前有几名侍妾?”
孟续成忍无可忍站起来,“祖母,这种话即便是母亲也不方便问的,刘小姐也只是帮着刘姨母管管日常事务,她兄长院里的事自有专人打理,她作为妹妹如何知道?莫要再问了”
宋氏被堵了一句,自知过份,便又说:“也是也是,我不问”
然后看向孟柿,招手,“你好几天没见着二爷了,不是惦记的很?站过来些!” 孟柿绷着嘴站在原地不动,她已经打定主意了,今天不管下场会有多惨,都不能坏了孟续成的事。
“就这么个水灵灵的人,谁看了不喜欢,你是我孙子,不给你给谁?今天我把人带过来就是答应了!”
原以为孟续成会尴尬害臊甚至恼怒,谁知他突然青着脸说:“好,一言为定!谢祖母成全”
郗氏急了,立刻叫起来:“混账胡闹!绝对不行!”
想想气的不行,冲到宋氏面前,“有道是一家子互相给脸,哪怕水底下大鱼吃小鱼,至少有客人在时面上还是和乐的,老太太是长辈,一屋子儿孙都看着你,你怎么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难道你给儿媳没脸,你自己就耀光了不成,人家笑话的是一家子!谁撇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