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拍手说道:“我这等举动是不是有辱斯文?”
萧祁墨带头去了别的住处,随口回了句:“甚好!”
得到肯定,离思心情不错。她三两步追上去继续问道:“何时回京,赵焯要告你黑状,你有把握赢他吗?”
听她这么一说,萧祁墨停了脚步,低头看向离思,纠正道:“他要告的是你的黑状。”
额,也忒不给人面子了,离思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可不一定,你明知是我助广陵逃脱,却知情不报,而且还特地把我藏在你的军营里。如果我是帮凶,那你便是帮凶的帮凶,同样是重罪!”
钟离思那她六亲不认的行头着实讨打,月色下萧祁墨直勾勾地看着她,一步一顿说道:“你这是,威胁我?”
离思没有闪躲,说了句更欠打的话,“离思不敢,实话实说而已。”
萧祁墨忽然凑近她,鼻尖都差点碰在一起,将碰又不碰,让人浮想联翩。
那夜夜色撩人,那夜朗月清风,那夜星光灿烂,他薄唇轻启说道:“我看你敢得很。”
不待离思回神,萧祁墨已拂袖而去。
钟离思怔怔无言,这算什么?调戏?挑衅?示威?耍酷?
终是暗夜带兵围剿了试图袭击边境的敌军,萧祁墨连夜重新调整了翻守城队形,彻夜与一众将领制定好周全的防护措施后,于次日清晨起程回京。
离思这次离家,前前后后半个月之久,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或许是她爹的棍棒,或许是皇上种种拷问。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她目前最为头疼的是,自己跟萧祁墨同坐一辆马车,也就意味着接下来长达几天的路程中,她有可能会被憋出不治之症。
因为昨夜通宵研究战术,萧祁墨彻夜未眠,这厢上了马车,就跟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
钟离思就没那种定力了,打了几次盹,每次都因为颠簸险些一头栽进对方怀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投怀送抱,吓得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空座良久,她伸手在萧祁墨脸上晃了晃,没反应!
离思大喜,掀开帘子正欲跳下去,却听一声淡淡的,“回来。”
逃跑失败,钟离思叹了口气,“王爷,我申请去坐别的马车。”
萧祁墨:“驳回。”
“不是,王爷您该不会是……寂寞,甚至是空虚吧?”,钟离思调侃道。
他皱眉反问:“你是出去划拳?还是烙饼?”
这厢无可辩驳,此事说来惭愧,前些天她趁萧祁墨不在,召集了一堆人划拳拼酒,带起了一股漠北才会有的风气。萧祁墨气得火冒三丈,加上火烧营帐之事,他明文规定,不能让此女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半步。
仔细一看,萧祁墨因为休息不足满眼布满血丝,白皙的脸上全是倦意。
离思曾以为像他这样能耐的人,就算没有三头六臂至少也是刀枪不入。
这会才知道其实他也会累,毕竟那么多兵等着他去安排,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说到底,人家也不过才二十岁而已。
这样一想,离思没再说话,就当自己大发慈悲、积德行善,姑且让他好好修整一番。
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那头却突然问道:“来京城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与重活一世有什么打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被他这么一问,她一时不知该怎么作答。回京并非她的意愿,而是被那道赐婚的圣旨强行召回来的。
思去想来,钟离思认真说道:“京城是个虎狼之地,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待在漠北。”
萧祁墨再睁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灰暗,快到几乎没人能捕捉得到。
“王爷呢,今后有何打算?”
这个问题更毒,就好像是在问:那个皇位,你究竟想不想要?
那头久久不回,直到离思以为他已经睡着时,他说:“护想护的人,做该做的事。”
这话说的颇有深意,离思表示赞同。她也正有此意:护想护的人,做该做的事。
难得听到他如此真挚的谈论,离思好奇心上头,追问道:“方便问一下王爷想护的人是谁吗?”
萧祁墨不答,呼吸匀称,面无波澜,像是又睡着了。
“不过想想也知道,定是您那老父亲,以及你那帮出生入死的兄弟吧?”,见他不回,离思自问自答。
被他灵魂拷问一翻,钟离思睡意全无。
一刻钟过后,她实在憋得难受,于是就开始剖析萧祁墨那像小山丘一样的鼻梁,高到恰到好处,很少有人的鼻子长得这般好看。
妙哉,她心道回去得让二哥出一本书,就叫:《论鼻梁对一个人容貌的影响》。
就跟画上去的一样,真的假的?刚生出这等念想,离思已伸手去刮了一下,触感真实,如假包换。
那喉结,啧啧,就跟里面含着颗核桃似的,凸出得刚好。钟离思手贱,伸手又去摸了一把,啧啧,硌手。
她正寻思着让二哥再写一本《论喉结对美男的重要性》。
一抬头……额,萧祁墨那表情,像是触动到他的禁区,要吃人,看得她头皮发麻。
“摸够了?”,头上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声音。
钟离思一只手僵在那里,为掩饰尴尬,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说那种狗屁不通的话。
她说:“礼尚往来嘛,之前王爷摸我那么多次,我若不回点什么,显得有些对不住你。”
萧祁墨扯嘴一笑,忽然来了精神,他坐直了身子慢慢朝离思靠过去,将双手搭在她的座位两端,钟离思整个人瞬间被围在中间,场面有些失控。
他舞动嘴角,话音危险:“说话可得负责。”
二人近在咫尺,萧祁墨那清香的谈吐气息萦绕在离思的耳畔,定力不够的人,根本镇压不那等气势。人闲是非多,钟离思心里那个悔恨啊!
她敢肯定,若此时马车再发生点故障什么的,唇角相碰,完全是顷刻之间的事。
不近女色?冷酷无情?世人对他或有误会。萧祁墨用实际行动推翻了前人的定论。
“王爷,前面有个驿站,可要……”
随后一声惊天的马鸣声响起——马撞在了树上。
暗夜每次都很会挑时间,不是撞见他两躺在床上,就是听见他两讨论洗澡的事,这次更过分,直接目睹这等名场面。
可不,没等来意外,倒是等来了一场人为的故障。马儿受惊后一通乱跳,那二人原本还差一张纸的厚度可以贴上,这下,应该什么也不差了……
第25章 【诡谲】
二人唇角毫无预兆地碰在一起, 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就是那一张纸的距离,萧祁墨也有本事把握住,他在最后关头闪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一切是那般泰然自若。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二人谁都没先说话。
一切好像已经发生过,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钟离思双手攥着衣裳,她那颗平静了一世的心跳, 又开始慢慢复苏, 此时正在胸腔上狂欢乱跳……
四天后, 长青皇城。
萧祁墨回城的消息一经传出, 街头巷尾人山人海, 个个翘首以盼,呼声震天。
钟离思掀开帷幕看去, 心叹受人爱戴能到这等地步, 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越是这样,越是将这老十九往风口浪尖上推。
赵焯关在铁笼里一路押解进京, 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他可是当朝一品太师赵烨的孙子,皇后的侄子!也没明确说什么大罪,被老十九这般对待, 或多或少有人不服。
马车行至宣武门前忽然停住。
暗夜自外面喊道:“王爷, 太师的轿子拦在了路中间。”
萧祁墨轻轻挑起帘子的一角看去, 扭头对离思说了句:“御前对质,不论他们以什么方式威胁你,你都不能承认出现在荆山是去救广陵。明白?”
钟离思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重重地点头道,“我明白!”
萧祁墨点了点头, 而后将整块帘子掀了起来,离思侧头看去,轿子果真拦在街道正中间,其豪华程度和排场,仅次于当今皇上。
不多时,赵烨缓缓弯着腰走出来,身着朝服,一头花白头发,古稀之年,面容已老。
前面的小厮几乎是趴在地上当人肉垫,赵烨踩在小厮背上,被人搀扶着下了轿。
“爷爷!”,看见救命稻草,赵焯扬声大喊。
赵烨目不斜视,充耳不闻,七十高龄,这厢正在五首投地,对萧祁墨行跪拜之礼!那个连皇上都得赐座的人,这下来跪萧祁墨!
“老臣拜见瑞亲王!”
本就年世已高,因为下跪,双腿不停地在颤抖。随行想去搀扶,却被他一个眼神吓退数米。
离思认真打量须臾,不得不说,此人是个狠角色!
萧祁墨保持着惯有的镇定,勾嘴道:“太师这是有事?”
赵烨用膝盖跪着走了几步差点摔倒,“臣无事,就是听闻今日王爷回城特来迎接。”
那等场面,乍一看萧祁墨高高在上,赵烨一把老骨头跪在地上。不少人以为这老十九有意欺辱朝中元老,顿时议论声四起,围观群众开始躁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