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不知道萤粉会引发身体发痒。”
钟离思又啃了口大饼,“你撒谎,我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若不是你,难道会是赵凝?是太子?是……”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萧祁墨果断地掐断离思的话反问。
不论是皇后还是赵凝,又或者以前在漠北,论嘴上功夫,离思虽不才,却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巧舌如簧。怎么一到萧祁墨这里,迂回婉转也好,直奔主题也罢,好像作用都不大,竟贫贫无言以对。
昨夜那档子事,就像块石头堵在她胸口,闷得慌。面对八风不动的萧祁墨,离思显得有些浮躁。
再三思索后,她质问道:“我想说,你昨夜是不是看我洗澡了,还给我桶里加水,给我舀水冲背……是不是?”
“碰”一声响,暗夜刚自楼梯口冒出个头,听到这话猛然转身,头被撞在阁楼的扶梯上,传出两声低沉的闷哼……
离思也不知萧祁墨到底在想什么,是震惊?是无动于衷?还是荒谬绝伦?
“没有!”,他语气很重,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是一种绝无此事的可能。
向来思路清晰的她这下被撞得一头灰,话没套出来不说,反倒将自己老底揭了个透彻。
她“哼”了一声,扭头看向别处,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满桌子菜肴,萧祁墨没吃几口便起身欲走,离思见状,皮笑肉不笑嘟囔道:“还说没有,你心虚了,不然为什么要落荒而逃?”
萧祁墨走出几步又折回来,他目光如炬,居高临下一词一句说道:“不走,难道,还等着给你,搓背?”
离思:“……???”
天啦,这算质问不成,反被质问?有那么一刻,她想跟此人痛快打上一场。事实证明,此人软硬不吃,跟他论理,输得一塌糊涂。
暗夜在楼下等着他家主子,见萧祁墨大步流星出来,甚至有种逃离现场的错觉,他张嘴正欲说点什么。
“闭嘴!”,萧祁墨先发制人,赌了他的话。
走出长街十里,暗夜:“王爷,您……”
“闭嘴!”
“我是想说……”
“闭嘴!”
暗夜:“……”
直至回到王府,萧祁墨才淡淡一句:“你想说什么?”
暗夜怕还被让闭嘴,久久不敢再说。
萧祁墨瞥了眼一脸茫然的人:“说!”
暗夜:“赵焯负责押运广陵一家流放南蛮,出事了!”
萧祁墨大步跨进门,白皙的脸上微微一皱,“什么时候的事?”
暗夜跟着踏步进门,“方才收到暗卫来报,赵焯等人行至荆山,恰遇山贼抢劫,赵焯非但不阻止,还欲借机除去广毅的家人。广毅之子广陵携家眷外逃,听闻赵焯正在疯狂搜索,下令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找到,格杀勿论。”
萧祁墨忙刹住脚步,“广陵?为何不早说?”
暗夜:“……???”
倒是想说来着,但王爷您何时给过机会。
“荆山之匪,确实应该整治整治,随本王进宫,我请战出城。”
他说罢转身就要进宫。暗夜一句:“皇上方才口谕,说的是南方传来战报,边境不稳,命您前去查看,即日启程!”
萧祁墨脚步微顿,半响没再说话,他看着天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这个皇兄,还是这般容易受人挑唆。你派人盯着,确保广毅一家人安然无恙。”
暗夜没明白他那句“依旧”,愣了愣才道:“是!”
这两日没听到萧祁墨五更天操练近卫兵的声音,钟离思一觉睡到自然醒,很是满意。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巴不得此人在南边多待上些时日,如此一来,大家皆大欢喜。
这日用过早饭,钟离南门约了朋友去逛书店,离思则是在院落里跟武大志比武过招。
只不过武大志也忒不识趣了些,说是比武,竟也真的一本正经,跟如临大敌似的,没有半分相让的意思。数十招过后,离思便败下阵来,只得蹲在一旁看她一人表演。
她正觉得百般无聊时,迎来一个不速之客——赵凝。
披麻戴孝的她,被将军府的侍卫拦在外面。戴孝期进人家门,本就遭人忌讳,所以守门的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离思行至大门口,见赵凝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宣纸,瞬间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不能用震惊去形容这个人,原本以为赵凝只是京城里与个别不可一世、自诩清高的女子无甚分别,这下离思觉得远不止这些。试问一个前两日亲爹才被斩首的正常人,怎么又会有心思去作诗?
“姑娘要的一百首诗,赵凝作好了!”
她眼睛泛着红肿,应该是因为她爹的事受了不少打击。经历了这等风浪,竟还能嘴角挂笑,无人知道她是个什么心态,让人有种后背凉嗖嗖的感觉。
离思接过,礼貌一句:“有劳!”
她随意打开一篇,写的是:“城南草色荒,城北古人装。城西断人肠,城东冢荒凉。”
城西,是她爹被斩首之地。城东,将军府和瑞亲王府所在之地。她是在说将军府是坟墓呢,还是暗指瑞亲王府?
离思仔细一想,瑞亲王府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她不敢,那么这就是在暗指将军府!
离思继续往下翻,字里行间透着诡异与阴森,皆是诅咒!她不会作诗,但她不傻。很明显,这个赵凝把她爹的死赖在了自己身上!
“姑娘可还满意?”,赵凝柔弱一问。
钟离思捏着那些纸低眉一笑,“不是很满意,我觉得姑娘这首诗应该改成:‘城南寻天价,城北寻目标,城西寻市场,城东寻死路。’。有点不押韵哈,不过挺顺口。”
听闻十八公主被找到时,已经疯了,而且还被人……有些话离思觉得难以启齿,那是个悲剧,天大的悲剧。如此大罪赵家只死一人,可见身后势力之庞大!
城北,指的皇宫,谁都听得出离思说的是赵晟自作孽不可活,作恶多端,活该受死。
赵凝双手紧握,脸色刷白,转身离去之际,她说:“那日宫门外,我见姑娘看广陵的眼神,你好像认识他?”
离思微微抬眸,果然,自己的一举一动,此人都在煞费苦心地揣摩。
离思从容不迫道:“与你何干?”
赵凝:“也没什么,听说他在荆州携家眷逃跑,重罪之人,流放之路私自逃离乃是大罪。皇上已经下令,只要找到,不论男女老少,格杀勿论!”
听此闻言,钟离思心中一惊,却是面不改色回道:“与我何干?”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新进来的天使们!
赵凝作的小诗,出自作者原创,独一无二,献丑了。
第21章 【营救】
赵凝走后,钟离思跑去了妙赞。
她盘腿坐在公子阙的竹窗下,足足一个时辰,除了眨眼,没有任何言语,也无多余波动。
她自诩没有悲天悯人的闲情逸致,更没有当救世主的雄心壮志。重活一世,只想保一家人平安,不想如上辈子那般,亲爹造反,自己更是成为了占山为王的反面教材。
但当听说广陵一家被赶尽杀绝时,她一颗躁动的心狂跳不止。毕竟那个少年,与她曾经一起叱咤风云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过。离思在经历过满门抄斩那样的变故后,长时间萎靡不振,一度心如死灰。是广陵伴她那四年,以兄弟的名义,一起度过还算安稳的四年。
广陵那个整天吼着欲干大事,却又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憨憨,以及……那个每每露面,却又神秘兮兮的男人,给了她精神上面的支持。
想到这里,钟离思摇了摇头,又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不不不,我在想什么?既然重活了管那么多做作甚,主动往火坑里跳的蠢事不能做,不能做。”
语毕,她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重活的目的不就是让亲人不分离,让朋友不受苦吗?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无所作为那就是另一回事。人在做天在看,说不定老天爷现在连惊天雷都布置好了,就看她会不会有背良心,若有违背,保不准一道雷劈死她这个忘恩负义之人的可能都有。
离思在救与不救中做挣扎,一张脸忽而愁云惨淡,忽而云开雾散……
“你在做什么?与自己打架?”,公子阙的声音。
见他出现,离思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嘿嘿笑道:“你来了,店家说你不在,我便只能在这里等你。”
公子阙俊得安静,俊得无可芳物,赏心悦目的同时平易近人,常常以笑待人,似他这般儒雅随和,很少有人不尊敬他。
“在下没记错的话,这只是我与姑娘第三次见面,我们有这么熟?”,千秋阙说罢,盘腿坐在古筝旁,拨动琴弦,弦音忽起,霎是好听。
离思走过去跟着坐在他对面,心道当然熟悉,上辈子可是一起喝过酒谈过人生,谈过理想的人。
“即使现在不熟,以后也会很熟。所以……我能不能提前问一些熟人之间该问的问题?”
钟离思这话说得对面的人手一抖,一连弹错好几个音。
千秋阙双手按在琴弦上,笑意不改,他抬眸说道:“抱歉,我不做免费的交易……也不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