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已是正午,冬日的暖阳透过木窗洒在床上,晒得人越发懒散,连起床的心思都没有。
在京城说不好也不好,说好也好。不好的是那些明枪暗箭让她应接不暇,好的是没她爹每天提着耳根子教导:“你要懂礼数,多读书,学做人……”
不过她的好日子不长了,钟离赤诚来信说,不出十日,钟离家全家老小就要进京了!
一想到这里,钟离思是既兴奋又沮丧。按前世他爹造反的节奏,足足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她不知这次改了他爹佣兵四十万的结局,到底还有没有造反这一说法。
“小姐,出大事了!”,武大志冲进门时,钟离思正对着铜镜发愣。
她见武大志不像玩笑,起身问道:“什么事如此惊慌?瞧把你急成这样,我爹来了?”
武大志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下,上气不接下气道:“赵凝的父亲,赵晟被判斩立绝,现在人已经被拖到刑场了,赵凝差点哭死。”
钟离思定定站了小半刻,回过神茫然不解道:“果真是大事!可知是为什么?赵凝的父亲,那可是皇后的叔叔啊,皇亲国戚被判斩立绝?得是多么丧尽天良和十恶不赦!”
武大志也没解释,拉上离思就朝大街上奔去:“边走边说,刑场对面有座观望楼,我在那里给你定了位置,你还是去看看再说吧。”
离思本来不愿意看人被砍头,但这么大的事,她是真的好奇,太好奇。
刑场上人山人海,每逢有人被杀头,这些人比看海市蜃楼还积极。说来讽刺,这个离思亲身经历过,她深有体会。
观望台人不多,死亡场边上的店面,环境也好不到哪里去,钟离思落坐后,有小二端来茶水和糕点。
当她看到远处等待着死亡的白发老头,以及一旁家眷哭得昏天暗地的场景,还有坐在监斩席上的萧祁墨时,就是给她龙肉她也吃不下。
离思问:“怎么回事,你听说了什么?”
“这几个月我跟王爷府上的那几个火头军混得挺熟,他们说的是,赵晟今早在朝堂上被人参了,而参他的人,正是瑞亲王!”,武大志一本正经说道。
钟离思盯着刑场上那个被日光照得发亮的男人,面无表情,甚至透着仇恨。不知是不是错觉,萧祁墨的那种恨,感觉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更像是堆积了几世,这厢才得以报仇雪恨的样子。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还在漠北那片草原上野,所以对宫廷里的这些不甚了解,这位赵凝的父亲到底死没死,她还真不清楚。
离思:“什么罪能让皇上不给皇后任何情面,要斩立绝。而且萧祁墨参的人,皇上一般不会搭理,到底怎么回事?”
“赵凝这位爹,利用其兵部尚书的职位,开黑钱庄,转卖妇女,丧心病狂到将手伸到了皇宫。在诸多被拐卖的人中,居然有十八公主!也就是瑞亲王的十八姐。
十八公主于一年前失踪,前些天才被瑞亲王的人自他国找到。听说当时卖出了天价,一个公主的价格,足够长青城里所有百姓富裕地吃上十年!除了十八公主,不论是地方的还是朝堂的,不少重臣之女都栽在了此人手上。作案手法相当隐蔽,可以说,若不是瑞亲王,没人查得出来。”
离思心中大惊,这位十八公主她知道,上一世闹得沸沸扬扬,失踪是真,但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这一世却被萧祁墨找到,而且始作俑者居然是赵凝的父亲!很显然,在上一世这个赵晟并没有被查到。
离思看了眼刑场上的人,这样的大罪,满门抄斩都是应该的。然赵家势力滔天,出了个赵皇后,还有她那一品太师亲爹,满门抄斩自是不可能。
赵晟膝下只有一女,那便是赵凝,兴许也是皇后求情,她才逃过一劫。
“果真证据确凿?”,离思说。
“瑞亲王手里有一批暗卫,一直在查这件事,铁一般的证据。”,武大志回道。
正午将至,判官扔出令件,一声冷酷到底的“斩”。
钟离思条件反射,侧头闭眼不敢多看。
待她收整好心情再看去时,赵晟人头落地,赵凝哭晕在刑场,被人抬了下去。
正午的阳光明媚,伴随着些许血腥味和死亡给人带来的不舒服,离思站起身倚在栏杆上四处张望。
萧祁墨亦是缓缓起身,依旧是那身换汤不换药的梨花白长袍,两肩的麒麟神兽张牙舞爪,就像他这个人,狠起来天王老子也挡不住。
他抬眸看了眼这边,隔着十来米都能感觉到那抹骨子里透出的冷俊,四目相对不过须臾,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离思看见他脸上泛着微微的红晕……
作者有话要说: 作收进来看文的天使们,麻烦点击一下收藏此文!
爱你们!
前面追文的天使们,不理解为什么离思上一世几次三番去找萧祁墨的小可爱们,建议再去看看第一章 !!!因为时间线的原因,我做过轻微的调整。你们一看便知!
第20章 【对质】
见萧祁墨走出长街,钟离思三两步奔下阁楼,风一样追了上去,却又在即将追上他时放慢了脚步。
或许是上辈子山贼当得太投入,若不是重生回到曾经,她当山大王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所以那股土匪气息,短时间内难以根除。
在外人看来,她这会的架势,就跟自己的小夫君彻夜未归,这下被待个正着似的。
“十九皇叔,你昨晚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皇婶这架势,是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啊!”
说话的人不是皇帝的子嗣,萧祁墨上头的哥哥有十一二个,侄儿一大堆,离思也分不清楚他是哪个小王爷。
萧祁墨皱眉,微微侧头,也不说话,只等着看离思下一步的表演。
“热闹”看过后,街上行人三两,离思稍微收整了翻气焰,挠了挠头,含糊不清说道:“借一步说话。”
萧祁墨比她高出许多,站在那里犹如一座天然形成的冰山,自带屏障,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谁一但靠近,都会对他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场望而生畏。
萧祁墨静默须臾,问:“何事?”
“借一步说话。”,离思再一次重复。
萧祁墨也不说话,带头去了别处,算是默许,离思紧跟其后。
不多时她随他进了饭馆,掌柜的见来人,四肢颤抖,看那神色,被吓得不轻。良久才半弯着身子将他们一路领去最幽静的雅间。
沁人心脾的阁楼,惹人陶醉的熏香,就跟萧祁墨在宜春南苑的房间一样,优雅至极,离思甚至怀疑这里也是他的私人场所。
“吃什么?”,萧祁墨落座后淡淡问道。
离思心里装着十万个为什么,这下哪里有心思吃饭,随口说了个:“都可以。”
掌柜的侯在一旁,“王爷,还是老样子吗?”
萧祁墨抬眸瞥了眼离思,撅眉道:“换菜。”
那掌柜的就跟听了什么奇闻怪事似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想问却又不敢,只得将菜单递给萧祁墨。
待那头选好菜,离思才言归正传道:“我有一事不明,三品兵部尚书,即便是犯下滔天大罪,按程序走的话,也应该大理寺确认无误后,方可问斩,怎会如此突兀?一刻也等不了?”
萧祁墨为自己斟了杯茶喝下,他说:“一刻也等不了!”
离思翻了个白眼,在对方看不到的情况下,用萧祁墨的神态悄悄学了一遍他说话。
“难道,你也知道家宴上使坏的人是赵凝?”,她问。
萧祁墨放下茶杯,两手搭在饭桌上,做出个俯视天下苍生的豪横姿势,轻飘飘吐出句:“你都知道,我没理由不知道。”
是,你聪明你无敌,钟离思连连点头:“王爷真是慧眼,赵凝想让我出丑,却惊了驾,太上皇一把年纪,刚开始被吓得直喘粗气。王爷心系老父亲,想要惩治赵家,自是无可厚非,是这样吗?”
萧祁墨垂眸,半响才自喉咙里嘴里发出个:“嗯!”
确实,赵凝差点害得那老头被吓死,加之他爹拐卖十八公主,他赵晟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只不过萧祁墨跳过赵凝直接拿她老子开刀,想来必有深意。他若是想排除政敌,赵皇后和他那一品太师的爹,怕是暂时动不了,所以便只能从赵家的其他枝叶下手。
离思心道:好计谋!
“就问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她一只手放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忽然说了句:“王爷的药不错。”
萧祁墨往身后的椅子一靠,漫不经心道:“什么药不错?”
这时小二端来饭菜,离思才瞥了一眼,居然跟那日在戏院吃的差不多?
她问:“莫非……京城里的饭菜都是一个样子?”
萧祁墨又不说话,自顾自吃了起来。
离思随意拿了个饼啃着,死死盯着脸不红,心不跳的人,“你既然知道我身上的萤粉是赵凝撒的,那你必然晓得它会引起身体发痒,所以那瓶药是你送的!”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萧祁墨放下碗筷,一副“与我何干”的行头委实到位,那从容自若的模样,叫人看不出任何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