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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妆 (姚霁珊)


  原来,这才是今日的题眼。
  且今儿这出戏亦非双簧,而是一出《花田错》,这说着问着、谈着笑着,就把话给挑明了。
  殿中响起了一片不甚明显的吁气声。
  只消不借钱,大家还是亲亲一家子。
  然而,坐在下首的张婕妤,此时却莫名觉出了一丝不安。
  却不知太后娘娘所需人手到底有多少?如何借法?从何处借?
  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当此际,李太后已自袖中取出了一页纸,笑吟吟地道:“我列了个章程出来,先在这里念一念,大家且听听怎么样,再作道理。”
  殿中重又安静下来。
  太后娘娘展开纸页,眯眼瞧了片刻,便又摇头笑叹:“罢了,这我眼神儿委实不济,竟瞧不仔细。”
  说着,她便将之递予了身旁的程寿眉:“你念一念罢,大声些。”
  程寿眉双手接过,踏前几步,侧对着众嫔妃,扬声念道:“今因洒扫行宫屋舍并清理杂物之要务,需人手若干,细目如下:仁寿宫出备十人;坤宁宫八;景仁宫荀贵妃六;诸妃四;嫔及以下各二,六局一司各五,若不足或有余,酌情增减。又及,凡二等及以上宫人,皆不用。”
  寥寥数语,令得殿中越发寂静。
  太后娘娘的章程不能说不公允,然那些低一等的嫔妃,却皆面现难色。
  张婕妤心都凉了。
  表面看来,这章程将二等及以上的宫人都留给了诸人,虑得甚是周全。
  可是,这宫中谁不知晓,低等杂役才是真正干活之人,而那些二等以上的,哪一个不是老油条?若论偷奸耍滑、推三阻四,他们无人能及,至于干活儿,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张婕妤藏在袖中的手,险些将帕子给揉烂。
  她还有另一层烦心事。
  冷香净阁共有六个三等以下的,罗喜翠、王喜翠她用顺了手,需得留着;红药受伤,也不能往上报;剩下三个红字辈,如今再去其二,洒扫和值宿的活计都排不过来。
  张婕妤心里又是愁、又是堵。
  她们这些低位份的,与东、西六宫根本没法比。人家少几个下人,照样不短了人手使,可她们却是少一个是一个。
  只是,空有满心不忿,她面上的笑却不敢有一丝缺漏,甚而比平素笑得还甜。
  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她假作抚袖,悄然四顾。
  目之所及,是一张张美丽的笑颜,只是,那笑皆像是贴上去的,吹一口气儿,就能吹飞了。
  “都听清了么?”李太后的声音响了起来。
  温和的、慈蔼的,一如素昔的音线,在这阔大肃穆的殿宇中回荡着,入耳时,却带了几许森然。
  “妾身遵命。”周皇后当先起身,屈膝一礼。
  众人不敢落后,尽皆起身应是,一时间,满殿香风袅袅、莺声呖呖,便这么瞧着,却也养眼。
  李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面上现出笑来:“罢了,都是好孩子,且都坐罢,我还没说完呢。”
  见她还有下文,众人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俱皆归座。
  “从去年起,宫里的人手就不大够,如今又被我又抽调了好些,你们怕也为难,这我都知道。”李太后和声说道。
  话音落地,那些低等妃嫔们,心下俱是一松。
  看起来,太后娘娘也知道她们的难处,果然的,她老人家便是心慈。
  李太后此时又道:“我虽老了,却也还没到昏聩的步,自不会平白教你们作难。是以这些派去行宫的,她们的月例皆按二等的算,拿双份儿,由我私帐上走,明日我便叫人一总儿给你们送去,先按三个月的算。”
  还有这等好事?
  好些人眼睛都亮了。
  二等宫人的双份月例,又是三个月的,数目颇为可观。
  “再一个,今年才进的那批宫人,如今也调理得差不离了,过些时日便会分派下去。大家伙儿放心,都会给你们补足了的,不管是钱还是人,断不会少上半点。”李太后末了又道。
  众人这才想起,年初时,四十名淑女进宫,同时进宫的,还有百余名小宫人。算算日子,她们也的确快“出师”了。
  于是,皆大欢喜。
  周皇后再度领着众女谢恩,这一回,每个人的笑容,皆比方才真诚得多。
  “还是母后记性好,您若不说,妾身都把这事儿给忘了呢。”待坐下后,一直不曾说话的宁妃便道,娇柔的面容上,是甜馥馥的一个笑。
  “妾身记着,母后这回指的是‘芳’字来着。”素来与宁妃交好的敬妃亦跟着搭腔:“这‘芳’字正应了春天的景儿,且与‘红’字一合,恰是‘红芳’二字,却是有欣欣向荣、勃勃生机之意的,端是吉祥。”
  这奉承话委实雅致,纵使李太后惯听谀词,此时亦面露笑容。
  诸妃之中,以敬妃的样貌最为普通,不过平头整脸而已,唯一双眼睛,还算有神。


第021章 母女
  说起来,这敬妃的出身倒是不低,家里原是士族,后来虽落魄了,那底子倒还在,故她很读过几年书,精星占、通六壬,杂学颇著,建昭帝便是喜她这一点,才封她为妃的。
  而每每她侍寝时,二人亦常谈诗论道,若逢着心情好,建昭帝还会点拨她两句,颇有师父教徒儿之意,更有传说,他二人私下相处,亦以师徒互称,这一番情致,却是不可言说的了。
  敬妃的话倒给众人提了个醒,一时间,殿中各色奉承话齐飞,嘤嗡之声不绝于耳。
  李太后笑着听了一会儿,便抬手止住了她们,道:“不过随手指了个字罢了,倒被你们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罕物了,都快别说了,我臊得慌。”
  众人都被说得笑了,殿中氛围亦变得欢愉起来。
  李太后啜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又道:“既大伙儿都觉着能行,那就这么着吧。我才叫人翻了黄历,今儿恰是黄道吉日,往后半个月都没这么好的日子,我想着,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把事情办了得了。”
  殿中顿时一静。
  众人都有点愣,不明其意,却听她又道:“我先前已然知会了冯尚宫并吕尚宫,此时想必她两个皆在外头呢挑人呢,再由严宫正亲自登记造册。早早把人挑给齐了,今儿下晌就能出城。”
  春风轻拂纱幔,将她的语声远远送了出去。
  这并不见急迫的话语,将这春时旖旎,尽皆涤尽。
  场中诸人,泰半愕然。
  今天就把人挑走?
  略过了众人上报、尚宫局筛选、退回部分重报,最后登记造册的过场,现挑了人就走?
  这也未免太快了些,还让人怎么往里打小算盘啊?
  再者说,这带进仁寿宫的人手,可是个顶个地好用,否则也不会带在身边撑场面了,却不想,太后娘娘竟也看中了这些人,当即便要挑走。
  不少人面上的笑已然挂不住了,或垂首、或提帕、或掩袖,借此稍加掩饰。
  李太后抬眸,缓缓扫视座下诸女,神情淡然。
  便是怕有人弄鬼,她这才当场挑人。
  果然的,这消息一出,这一个个的便皆现了原形。
  李太后暗自冷笑。
  这大齐后宫,向例鬼比人多。
  她敢打包票,若是由得诸妃嫔自己个往上报,不必说,老弱病残是一定有的,没准儿还能有人吃个空饷,混那双份儿的月钱。
  好整以暇地啜了口茶,李太后的面上,现出一个浅笑。
  她就是不想把好好的事给搅黄了,这才快刀斩乱麻,不给这些牛鬼蛇神作妖的机会。
  先在仁寿宫挑上一半儿,余下的,再由各处补齐,如此,也算尽最大可能堵住了漏洞。
  施施然地端坐于宝坐中,眼瞧着某些人抓耳挠腮、急不可耐,李太后的心情竟是空前地好。
  她的确是个随和的老太太。
  这却是因为,唯有随和了、温软了,人家才敢在你面前演戏,那日子也才更有趣不是?
  李太后眯缝着两眼,自果碟子里拈出几粒瓜子仁,搁在嘴里慢慢吃着。
  许是心情好之故,今儿这瓜子,委实香脆可口。
  李太后的眼睛眯得几乎瞧不出,远远看着,倒教人想起那活了千里的老狐狸。
  而与此同时,蹈和门外长街的背阴处,红柳正与干娘邓寿容立着说话。
  “在行宫好生当差,先把这几个月混过去,等回来的时候,自有人来接你去我那里。”邓寿容爱怜地摸了摸红柳的头发,神情很是温和。
  若仔细看,便会发觉,她二人的样貌有几分相像,皆是眉眼细淡、鼻挺唇薄。只是,邓寿容嘴角微垂,不笑的时候显得刻薄,而红柳的面相则相对柔和些。
  “这么瞧着,你跟毛头还真是像。”邓寿容凝视着红柳,眸光中掺杂着怀念与伤感,还有几分疼惜。
  毛头是她幼妹的乳名。
  九岁那年,她的幼妹饿死在了田陇之间,死的时候,嘴里还有半口没咽下去的观音土。
  而后不久,邓寿容便被叔父卖给了人伢子,两年后,又进了宫。
  这一晃眼,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邓寿容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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