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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妆 (姚霁珊)


  “但听公公吩咐。”红药向那中年太监躬了躬身,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跨进了门槛。
  “哐”,红药的双足才一踏进院中,那院门在便她身后重重关起,随后是“豁啷啷”落锁之声,并一阵踢踢踏踏渐远的脚步声。
  那太监显是离开了。
  红药安静地站着,心底深处,居然并无太大波澜。
  该来的,终究会来。
  自知晓那日所见之人的真正身份,再看看如今遍及京城的“眼镜”、“玻璃”,她便猜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刻。
  再缓了缓气息,红药徐步转过照壁,眼前现出一小片天井,十字甬路以白石铺就,砖缝间杂草不生,东南角植着三两树梅花,此际正是花期,满树铅黄点缀,风中携来冷香,越添幽寂。
  外面瞧来很荒凉的院子,内里倒也颇为整洁。
  看着砖地上新刮出来的笤帚印儿,红药的脸上,涌起一丝淡笑,旋即举首张望。
  不出意外地,她见到了一个人。
  梅影深处,俊美的少年郎负手而立,清亮幽深的一双凤眸,正望住她。
  徐玠。
  红药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半步。
  而随后,憋在腔子里的那口气,便长长地吐了出来。
  一刹时,红药的鼻端,已然盈满了幽幽梅香。
  她想起话本子里瞧来的一句话:
  “头顶的那只靴子,终于落了下来。”
  她蹙紧的眉心松了松。
  是啊,这眼前少年,不正是那只经由漫长的等待之后落下的靴子么?
  他的出现,早在她预料之中,而今猜测得以证实,他到底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她接下来要做的,无非是兵来将当、水来土淹。
  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只因怕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只能鼓勇面对。
  然而,这想法终究止不住她疾跳的心,以及她渐渐急促的呼吸。
  红药怔然望向前方,不说亦不动。
  她并不知自己此刻是何表情,甚至也搞不懂自己真正的想法。
  她只是僵立于照壁前,仿佛要将身后那面青石,当作她最后的恃仗。
  “你一定奇怪,何以常公公会叫你来见我,是也不是?”徐玠启唇笑问,抬手拂开眼前花枝。
  红药眼前晃了晃。
  北风呼啸着摇动枝桠,满树黄花似开上少年的衣袍,有暗香盈盈,逐风而来。
  强抑下了转身逃跑的冲动,红药的拳头却不自觉地捏紧。
  这一刻,一阵战栗正不受控制地席卷而来,惧怕、情怯,这两种情绪互相交织,她的身子亦颤抖起来。
  有那么一瞬,她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徐玠出现在此处,不过是偶然。
  但他紧接着说出的话,却击碎了红药仅存的这一点点幻想。
  “顾管事,你猜我此时是如何想的?”徐玠笑吟吟地看着她,刻意压低的公鸭嗓,竟有着一种垂暮老者才有的沧桑:“又或者,其实你此刻想的,与我想的,是一样的,是也不是?”
  他的重音放在了最后四字之上,凤眸之中,陡然迸出利箭般的锐光。
  那箭芒刺向红药,她感觉到了,却并不觉得怕,唯剩下茫然。
  她长久地怔忡着,不知该如何作答,亦不知该如何反应,垂落于身畔的手一时捏紧、一时松开,满握皆是寒凉。
  她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
  许许多多的画面与声音飞快掠过,走马灯一样,她甚至没法控制它停下,只能任由那些掺杂着前世与今生的人与事,充斥于脑海。
  眩晕的感觉袭来,如同以往许多次那样,让她很不好受。
  可是,细细分辨,她却又从中体会出微妙的不同。
  她并不曾被混沌包围。
  在她的脑海深处,始终存有一线清明,甚至开始考量徐玠与常若愚的关系,猜测他们中到底是谁请托的谁,才将她引至此处。
  纵使思绪一片茫然,她却仍旧顽强地想要理清这其中的关系。
  “有件事我一直挺奇怪的。”徐玠再度开了口,似是知晓红药此时无法多言,于是便代替她往下说:
  “何以顾管事一直唤我刘公子?若我未记错,你我二人两度相遇,虽然也说了那么几句话,却从不曾互通过姓名。再者说,即便通过姓名,我也姓徐而非姓刘,顾管事怎么就认定了我姓刘呢?”
  他笑望着红药,上挑的凤眸兜兜转转,总不离她的眉眼五官。
  他在观察她。
  红药生出这样的感觉。
  随后又觉出,他此刻毫不掩饰的观察,以及他之前所说的那几段话,实则只有一个目的:
  试探。
  他在试探她的态度、揣度她的反应,且很可能想要籍此达到别的什么目的。
  红药忽然便想要笑。
  他们还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在猜测她的来历,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第155章 投花
  红药抬起头,目注徐玠。
  笔直的两道光,不躲不闪,直直望进那双莫测而又熟悉的凤眸中。
  “奴婢上回在汤家的杂货铺子里,似乎听见那店伙叫您刘公子来着。”她徐徐道,复又蹲身行礼,风姿端雅,一如她此刻的语声:“奴婢这厢见过徐五爷。方才一时吃惊,忘了礼数,您恕罪。”
  一行一止、从容有度,正是乾清宫掌事宫女的风范。
  徐玠兴味地挑了挑眉,缓步自树影深处踱出。
  红药凝目望去,见他著了身竹青云遮月锦袍,腰间挽了根松绿暗银绫纹绦子,髻上无冠,只贯着根碧玉簪,袍角下摆坠着玉三事儿,乌眉浸墨、凤眸幽沉,丰神如玉、俊秀出尘,天光投射而下,将他分明的轮廓映得格外清晰。
  当年的跛足旧邻,原来,亦曾有过如此夺目的年华,绚丽得令天地失色。
  红药心底涌出怅惘,一时竟有些恍惚起来。
  “顾管事,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不小哇。”徐玠立在梅花树前,一开口,立时煞去眼前好景。
  刹那间,梅香与幽影齐散,俊美少年的容颜,亦换成了一群聒噪的公鸭。
  “徐五爷百般试探,似乎也并没显出很多的诚意呢。想奴婢虽然微贱,却也并非徐五爷家中贱役,又自忖不曾犯下什么天大的错儿,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红药微笑起来。
  只剩下最后一层窗户纸不曾捅破,可他们却因了这样那样的缘由,谁也不肯多踏半步。
  红药这一笑,是笑他,亦是自嘲。
  她是没那个勇气,徐玠呢?
  许是聪明太过,于是多思多虑,又或许他本就只想逗她两句。
  红药望住他,迢遥的眸光,仿若隔他千山万水。
  徐玠被她说得愣了愣。
  一刹儿的功夫,眼前少女这一笑的容光,似是慑住了他的心神,也不知如何一来,他下意识地便掐了朵蜡梅,朝前一掷。
  “嗒”,小小花朵,正中红药发髻。
  红药怔住了,徐玠亦一滞。
  而后,他终是如梦方醒,微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啊,那什么,对不住,是我的不是,我总以为你是假的,忍不住就这么着了。”
  少年咧嘴而笑,澈净的眸光,如湖水倒映天心。
  红药几乎惘然起来。
  我也以为你并不是真正存在的啊。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抬手向髻间摸下那朵黄花,举到近前观瞧。
  半透明的黄色花瓣儿,宛若蜜蜡雕成,幽香冷冽,自掌心缭绕而来。
  许是惜花怜蕊,又许是出于别的原因,她并不曾将花儿抛去,反倒信手袖了,启唇语道:“说来,五爷的第一个疑问,其实也是奴婢的疑问。”
  她抬起头,微微张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奴婢也记得从不曾与五爷通过姓名,且在宝津大街初见之时,奴婢也没穿着宫装,可是,五爷开口就唤出了奴婢的姓氏——‘顾’。敢问您又是从哪里打听来的呢?”
  自王府一别,她曾无数次回想过那两度偶遇,可以肯定的是,初见时,她固然说出了“刘”字,对方却也说了“顾”姓。
  虽然他们的对话被冲出汤家杂货铺的蒙面人打断,然而,那四目相对的短短一刹,却深深地镌刻于红药的脑海,再难磨灭。
  徐玠知道她姓顾,一如她开口便称对方“刘”公子。
  细想起来,红药得以伴驾离宫,乃是建昭帝临时起意挑中了她,而彼时的潘体乾与许承禄,根本不知她姓名,至于知情的建昭帝与何敬贤,却是始终与红药在一处,直到她下楼买花篮,方才分开。
  亦即是说,这所有人中,无一人能够将红药的姓名通报给徐玠,红药的出现亦是偶然中的偶然,可是,二人甫一照面,他却开口便唤了她一声“顾”,缘由何在?
  她是重活一世,那么,他呢?
  “我就说么,你平常瞧着也还不算太笨,果然的,你也想到了这一层。”徐玠低笑道。
  被逼问到眼前来,他竟也不急,还抬手向红药招了招,一脸地若无其事:“你过来,我给你瞧样东西。”
  说着又似想起什么,洒然道:“还有,你也别老奴婢、奴婢的了,分明你也不习惯,咱们便你我相称就是。在我跟前儿,你尽可以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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