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景宣帝,魏太后痛哭:“婉儿,我的婉儿啊。我不让你把婉儿移出宫,你偏要移出去,现在好了,婉儿没了,她没了,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魏太后捶胸顿足,哭得不能自己。
景宣帝皱皱眉,到底是亲娘,好声好气道:“天花本就凶险,朕也不想的。母后放心,朕一定会命人好生厚葬表妹。”
“那些太医是干什么吃的,好好的人交给他们,他们就给治死了,庸医,都是庸医,拉出去砍了。”魏太后一腔悲愤无处可泻,看谁都该死,要不是儿子是皇帝,她都想骂死儿子。
景宣帝自然不会答应魏太后这无礼的要求,只道:“母后节哀,保重身体。”
魏太后大概也知道没可能,兀自哭了一会儿,哑着喉咙道:“哀家要去看婉儿最后一面。”
“表妹得的是疫病,且她的病格外凶险,惟恐传开,遗体已经火化。”又没死,哪来的遗体让魏太后看。之所以选了天花这个毛病,景宣帝就是准备应对这种情况。
竟是死无全尸,魏太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一口气险些没跟上。
再觉得魏太后不醒事,景宣帝也觉不忍了,颇有些担心魏太后有个好歹。
谢重华倒挺希望魏太后出个好歹的,省事,可惜让她失望了,魏太后身体倍儿棒,痛哭一阵,魏太后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抓着景宣帝的手说,要让旺财陪葬。
景宣帝:“……”
谢重华:有点儿想笑,怎么办。
魏太后言之凿凿:“要不是为了那条狗,哪来这么多事,婉儿就不会染病,也就不会死。生前,你们不肯遂了她的愿,难道死了,还不让她走的安心。婉儿病的迷迷糊糊了,都还在惦记那条狗。”
魏太后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她就是豁出去也要让她称心如意,也许婉儿一开心就能熬过来,不想还好,一想,魏太后又抓心挠肝地疼起来。
魏太后转过脸,直勾勾地盯着谢重华,一顶大帽子砸下去:“你想让婉儿死不瞑目吗?”
景宣帝不欲令皇后为难,正想替她挡回去,就听见皇后为难中饱含不舍的声音响起来。
“那就依了母后,只要母后能稍许开怀便好,也当是我这当嫂子对表妹的最后一点心意。”
景宣帝的心情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
他的母后让他给魏婉儿陪葬,他的皇后还同意了,景宣帝的心情着实一言难尽。
不防她这么好说话,都做好一哭二闹三上吊准备的魏太后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见坐在她身旁的好儿子说:“母后何必拿一条狗出气。”
魏太后不敢置信地瞪着景宣帝:“皇后都答应了!”
景宣帝心道,皇后那是没办法。
“母后只管放心,表妹的身后事,朕一定吩咐人办得体体面面,让她走得安心。”
谢重华不着痕迹地观察景宣帝,想知道魏婉儿死没死,可惜没看出来。
“她怎么走的安心,一条狗,”魏太后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表妹都死了,你还舍不得一条狗,皇后都没说什么,你就舍不得了,在你眼里,你表妹难道还不如一条狗了。”
魏太后不小心就说出了真相,在景宣帝眼里,魏婉儿还真不如一条狗,毕竟那条狗可与他的生死息息相关,景宣帝怎么敢让旺财去死。
谢重华也就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答应,反正她是答应的,不答应的是皇帝,魏太后要闹,找她皇帝儿子闹去。
魏太后闹着要死要活,可景宣帝就是不松口,老太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无可奈何,差点泪淹寿宁宫。
离开时,景宣帝筋疲力尽。他惩罚性地捏了捏谢重华的手:“你倒是答应的痛快。”
谢重华赧然:“实在是太后娘娘哭的太伤心。”
“太后平时对你。”景宣帝摇了摇头,魏太后怎么对皇后的,他都看在眼里,婆媳是天敌,尤其魏太后心里不平衡,幺蛾子更多。
谢重华抬眸望着景宣帝:“太后毕竟是陛下的生母,旁的事上,我会争口气,可太后伤心成那样,万一有个好歹。陛下其实不必如此,旺财再重也重不过太后的身体。”
此时此刻,景宣帝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生气。
景宣帝:“旺财要知道你这么轻易卖了它,不定得多伤心。”
谢重华愧疚:“是我对不住它,好在有陛下护着它,陛下到底疼它。”
“朕要是不疼它,它小命可就没了。”景宣帝略一挑眉,“要是今天太后要的是九月,你也答应?”
谢重华在心里呵了一声,他可真够入戏的,和一条狗争强好胜。
“不答应还能如何,万一把太后真的气坏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无奈,景宣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她的难处他知道,有些事,他这个当儿子能做,她当儿媳却不能做。
“难为你了,太后这有我,”景宣帝道,“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实在推不掉就先应下,回头找朕。”
谢重华望着景宣帝,似有些出神。
景宣帝也望着她,目光温柔。
谢重华弯了嘴角,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陛下真好。”
景宣帝朗笑一声:“说的朕以前不好似的。”
“都是好的,只是今天格外好罢了,如今想来,我都有些后怕,要不是陛下,旺财难逃一劫。”
“你知道就好。”
“不过太后这,陛下多哄着点,魏表妹乍然没了,太后伤心欲绝,再如何,陛下想想太后多大年纪了,能担待就担待点,”谢重华垂了垂眼睑,眼底似有水光流过,“陛下能和太后闹别扭,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景宣帝抬手拭了拭她的眼角,“这是怎么了。”
谢重华黯然:“忽然想起我娘了,再过几日,便是她的忌日。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倒是巴不得我娘能如太后一般地闹腾我。”
景宣帝怜意横生,想也不想就道:“府里可要做法事,不如当天你去给岳母上一炷香。”
谢重华等的就是这句话了,是时候该出宫一趟了,她说的事已经应验了两件,想必父兄这段日子过得甚是煎熬。当她的‘梦’在现实中上演,他们会如何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还请多多支持,鞠躬~
第24章 皇帝是条狗24
自打谢重华扔下一个晴天霹雳, 霹得谢氏父子头晕目眩之后, 谢国公父子就没睡过一个踏实觉,那天在书房里的话不断在他们脑海中回放。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话似乎活了过来, 变成一幅幅鲜血淋漓的画面,上面铺满了谢家人的血与泪。
谢家父子万分期盼着谢重华‘预言’的那些事不要发生, 由衷希望那些只是谢重华的一个噩梦, 梦醒了, 就好了。
然而,事与愿违。
那药被证实的确会令女子不孕, 长期服用,伤及根本。
吏部尚书张同轩的老母亲于睡梦中去世,张同轩回乡丁忧,何琏走马上任。
和谢重华说的一模一样。
梦境在现实中上演, 谢家父子的心就像是在油锅里煎, 其中滋味, 言语难以形容。
当谢重华‘预言’的第二件事发生之后, 谢家父子已然麻木。
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此刻, 最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一件事摆在他们眼前——在梦里他们谢家被冠上谋反的罪名, 家破人亡。
书房内,灯光煌煌,谢振似是受不了强光,微眯了下眼:“父亲, 我们当如何?”
谢挺也直直望着谢国公。
谢国公眼皮微微一动,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不知所措。
皇上真的就那么容不下他们谢家,哪怕他已经放权,也要赶尽杀绝才能高枕无忧。
自古辅政大臣能功成身退的少,他自问已经小心再小心,不去触碰帝王的逆鳞。少年帝王长大成人,足够独当一面,他这个老家伙就退下来,免得碍手碍脚。原来这样还不够,非得他死了才安心吗?
苦意漫上舌尖,又一直顺到心里,苦的谢国公声音发涩:“你们想如何?”
谢挺咬了咬牙:“绝不能引颈受戮。”
妹妹梦中的一切,他决不允许发生。
谢国公目光移到谢振面上。
谢振面容平静:“再过几日,皇后就要回府,咱们且听听妹妹如何说。”
她会说什么,眼前浮现那天书房里,女儿悲愤恨绝的面容,谢国公隐隐有预感,目光来回在两个儿子脸上徘徊。明明是夏日,谢国公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忌日当天,谢重华早早的回了府,准备和家人一起去镇国寺做法事。
见到她,谢国公眉心不受控制地一跳。
一时之间,在座四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蝉鸣悠长,一声又一声,催人心肝。
谢振有些躁,抬手扯了扯领口,打破这一室寂静:“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他的目光落在谢重华身上。
“父亲想如何?”谢重华问。
谢国公目光直直看着她:“你呢?”
谢重华毫不掩饰满眼的戾气:“先下手为强。”
前世,景宣帝先下手为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连一丝反抗都无能为力,谢家就被一网打尽。这一次,先下手的将是他们,有心算无心,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