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
平静到极致后,反而勾出难以预见的骤乱,压不下也无法消磨——俗称杀气。
周巫绷紧脊背,死亡的威胁让他生出后悔之意,为什么要激怒一个魔鬼?
李追玦探手按着周巫的肩膀——
“庙主,因因醒了。”
夫诸忽然出现,说完后,佟因开门的声音响起。
“出事了么?”佟因在门内探出头来。
“庙——”夫诸一扭头,原本站在旁边的李追玦消失不见,只剩下喘出一身冷汗的周巫瘫在地上。
夫诸绷紧脸,硬着头皮回答佟因:“周巫闯进木屋,我逮他出来。”
周巫被夫诸带走,夜又再次静下来。
小白趴在佟因的床底,它看完全程,也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李追玦常常晚上来,一来便坐一晚上。
此时,佟因再次睡下后,李追玦坐在那个宽椅上,他比往日沉寂,若不是偶尔有风吹进来带动他的袖袍和头发,大概会忽略他的存在。
小白看不懂李追玦,但它能感觉到,这个魔子似乎跟它认知中的不同。
李追玦是魔子,这是每个生活在道族区域的人和兽一出生就被耳提面命的事情。
李追玦一出生就被载入道族的史册,他是道族跟魔族的孩子,本应该弱化魔族血统,可他反而继承了魔族霸道的血统,匪夷所思地成为了魔子。
被生下来的那一刻便惊动道族各支,成为全道族剿灭的对象,众人费尽心思逮捕他,在他未成长起来时也整整花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是天灵族的功劳,为此,天灵族享受了无上的荣耀,顿时声名鹤起,和李追玦一起一个正面一个反面被载入史册,一跃成为道族中地位最高的一支。
人们恨李追玦,他是全部人类和兽类的公敌。
厌恶、恼恨、愤怒……
可偏偏是这些情绪成为了滋养他成长的温床,让他在一百年间悄无声息变得强大。
被天灵族关押的第一百年,李追玦初露锋芒,天灵族的锁灵塔再关不住他,他把锁灵塔炸掉后,一把死火放得轰轰烈烈,放走了锁灵塔中的所有物种,闹得道族人心惶惶,整整闹了数年。
甚至惹起了不小动乱,一些道族的支脉被他血洗得干干净净。
但那时候,道族的人再奈何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走锁了一千年的凶兽,和五百年的山鬼,然后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也是天灵族的正对面,建立起这座富贵村。
嚣张到极致,摆到台面上的挑衅,也是在对天灵族宣战。
天灵族对此视而不见,面对大家的质疑,只是说——不和魔子一般见识地计较,他们是有容人之量的大族,魔族也属于物种的一类,他们不歧视。
这是史册中的所有内容,是小时候顽皮,被母亲捏着耳朵念出来吓人的故事。
不听话,魔子吃了你!
印象中,魔子是个残暴不仁,无情冷血,视生命于无物的存在,对道族的人从不手软,死法一个比一个惨烈。
可是现在……它忽然不太确定。
李追玦有很多机会,但他没有对因因动手,甚至也没有对它动手,虽然能看出来他不喜欢它。
匪夷所思,也颠覆了它印象中的魔子形象。
小白缩在床底下,默默地看着李追玦许久,他像入定了,能望着因因到地老天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总觉得他今晚比从前要迷茫飘忽,像怎么也捉不住,随时散去。
忽然,他对它勾了勾手指。
它迟疑了一瞬,慢吞吞地挪过去。
“过来。”李追玦手指撑着额角,苍凉的月色笼罩了他,整个人越发暗淡。
小白哼唧了一声,马上滚过去。
李追玦单手捏着它的后颈肉提起,它四肢僵直,明显不安,他注意力不在它身上,只是垂了眼问它:
“道族有什么花草寿命最长?”
小白绷着身子,听到这话不敢相信地用爪子掏掏耳朵,触碰到他过分清淡的眼睛,才连忙道:“幽灵花吧,能活五百年不凋谢。”
“嗯。”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李追玦叫它过去,真的只是为了问一句话,这次换它茫然了。
原来魔子跟人类一样复杂,让人猜不透……
佟因醒来后看见满地的花时,满目震撼,她的门外一夜之间变成了花园。
每朵花都是幽蓝色,被阳光一照,露珠闪闪发光。
“这是魔法吧……”
佟因觉得匪夷所思,一夜之间长出一个花园,像童话故事里的画面。
“好看吗!?太好看了!我在村子里一百年了,好久没见过活生生的花!”魑兴奋得埋进花丛中,她看见了蝴蝶!
佟因忍不住笑了,被她的情绪感染,原本还觉得肚子不舒服,霎时间又满血复活。
“这些花要浇水吗?耐不耐雨?感觉村里经常下雨。”佟因一一看过去,越看越喜欢,这种仿佛深夜的蓝色,高冷又很迷人。
“浇不浇水都可以的!这可是幽灵花,能活五百年之久,生命力惊人,特别好看!”
小白比佟因兴奋,绕着她打滚。
佟因赞叹一下这个世界奇特的生命,又问魑:“怎么弄来的啊?为什么突然可以种花?村里我好像没见过有花草,还以为是李追玦不喜欢,不让种。”
魑僵住,半响把脸埋到花丛里,道:“啊……是它们自己长出来的,跟庙主无关。”
佟因:“……”
魑真的不适合撒谎,漏洞百出,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她的确很开心,甚至兴奋了一个晚上,把魑留在木屋里一起睡,夜深的时候两个人半睡半醒地聊天。
魑告诉她这个世界的花花草草什么样的都有,有的花娇气要灌溉灵泉,甚至要巨蟒一样大的蚯蚓去松土。
有的花比屋子高,遮天蔽日。
有的花长得奇多,长在树干上,碰不得,一碰花瓣就下雨似的掉落……
佟因惦记着着明天要给那些幽灵花浇水,渐渐在魑话语中的天马行空世界里睡去。
第二天的早上,她早早地起来准备去给花浇水,之后再去打点猎,丰富一下她的食谱。
推开门一看,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变化——幽灵花彻底枯萎凋零,世界陷入无尽的灰败和暗淡。
佟因伏身一碰枯萎的花瓣,顿时化作烟,散在风中。
她叹气:“不是五百年寿命么?怎么一晚上就凋零了……”
小白无声地望着,心想:有魔子在的地方,一万年的寿命也活不了。
不远处的林中,李追玦静静望着佟因还有满地的枯败,无声的凝视,他摘下一朵枯枝,顷刻便散了,像空气,永远捞不住。
“庙主……”夫诸迟疑。
李追玦神情淡下去,缓缓道:“再种。”
连续几日,都是一样的场景,一夜间长满了花,又一夜间彻底枯败,来了四五回,换了数次不同的花后,佟因已经习惯了。
“庙主……”
“再种。”
七次过后,夫诸已经不敢问了,他没见过庙主这么执着要种花,从前也不知道庙主喜欢花。
可每次白日过来,庙主看见一地狼藉,都会露出一种让人茫然的神情。
很暗淡,又很偏激。
像非要证明什么……
第26章 偷吻
在小白的解释中,她明白了这些花是因为李追玦而枯萎。
所以再看见枯败的花海后,她已经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越过花丛。
她跟小白交代好怎么煮山鸡后,自己走向山林,准备捡点树枝回去当柴烧。
一开始她只是在外围捡一圈,踩到圈套的时候她刚反应过来,绳套在她脚踝迅速收紧,猛然一拽——
来不及惊叫,她整个人扑倒在地,树枝散在地上。
被拖进十多米,她尖叫呼救,被人扑上来捂了嘴巴,慌乱中她定眼看清楚,一张像在泥潭里滚了几圈的脸,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色。
“敢喊我马上杀了你!”他钳制着她。
佟因惊出一身冷汗,心里飞快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甚至在脑海中已经设想了无数个后果。
“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我爹被李追玦杀死,你还活着!”
何温年癫狂得眼睛猩红,跨坐在她身上,用双手死死掐她的脖子,用全身的重量压在她脖子上。
男人的力气奇大,佟因没一会直接缺氧,脑袋发昏,朦胧中,她瞥见手边绑着羽毛的棍子,用尽全力去勾它。
“都是你害的,是你!还有李追玦!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太浪费,不能浪费……”
何温年已经语无伦次,眼底只剩下血腥。
她觉得再晚一秒就真要缺氧而死,不敢耽误,一拿到棍子便往他身上狠狠刺去。
夫诸的羽毛极为锋利,连妖兽的皮肉都能破开,遑论一个普通人。
何温年尖叫一声,脖子上的血管破裂,溅出来的血染了她的脸,他捂着脖子不可置信。
这让他更疯狂,他劈手夺了佟因手里的羽毛,反手往佟因劈去——
“我跟你同归于尽!”他发狂大喊,形象如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