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愿与她撒谎,隐瞒实属情非得已,“你心细,我这不是怕你知道后担忧嘛!”
然而她竟道:“我宁愿担忧,也不要被蒙在鼓里,夫妻本就该悲喜与共,你是我的男人,你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媳妇儿这是在宣誓主权?那副毋庸置疑的模样看得傅恒心情大好,再不与她争辩,生怕惹她生气,乖乖应道:
“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都听你的,往后我事无巨细,统统告诉你,说到你烦我为止。”
抬紧搂着他,东珊窝在他怀里,嗅着他特有的气息,心满意足的闭眼哼咛着,“不会烦,永远都不会,你说什么我都喜欢听。”
两人又腻歪了一阵儿,傅恒困意来袭,顾不得再与她讲故事,搂着她进入梦乡。
家的帐子果然比军营舒坦啊!傅恒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几位兄长们如约而至,要请他去酒楼,为他接风,傅恒推辞不过,便随他们去了。
男子们到一起,只要一谈起战事,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席间,傅恒向各位兄长敬酒,轮到傅谦时,傅谦推说最近身子不太好,大夫特地嘱咐不能饮酒,他已经戒了。
傅玉接口道:“这事儿我能作证,老八真的不能喝,年前还咳过血,实该注意些。”
傅谦自小体弱,儿时时常生病,后来长大些开始习武,强健了许多,但大夫说过他的肺不太好,咳血不是小毛病,理当重视。
自傅病逝之后,众兄弟们对饮酒有了阴影,皆不敢强求,尽兴随意即可,傅恒表示理解,傅谦便以茶代酒,与之共饮。
月初十,乾隆御临太和殿论功行赏,傅恒率凯旋诸臣入殿谢恩。
傅恒已封为忠勇公,自不必赘述。
此次大捷,老将岳钟琪身先士卒,勇入虎穴,招降莎罗奔,乾隆对其大加赞赏,准其在紫禁城骑马,加太子少保衔,命他继续担任四川提督。
当年岳钟琪军功加身,被封为等公,后来功高遭忌,被雍正爷夺去爵位,如今乾隆感念岳钟琪的功德,决定恢复他的公爵,赐号威信,于是六十岁的岳钟琪得封等威信公!
除此之外,乾隆还命岳钟琪的两个儿子入宫做侍卫。宫侍卫大都是由满洲八旗子弟担任,汉人若想进宫做侍卫,须参加武举,考进士才有资格入宫,皇上破例提拔他的子嗣,岳钟琪感恩戴德,叩谢皇恩,而后便离京回四川任职。
哈攀龙功加等,升任甘肃固原提督,兆惠在押运粮草时表现出优异的理财之能,是以乾隆将其从吏部调至户部,升任二品侍郎。
至此,傅恒又回到军处,因着军功在身,乾隆正式将傅恒在军处的行走班次调在第一,排于张廷玉之前。
时年十六岁的张廷玉深知自己在朝已无用武之地,向皇帝请求告老还乡,乾隆却不应允,说他可是朝元老,先帝特准他百年之后入太庙,怎能归田终老?
为彰显君心宽厚,乾隆特准他每隔十日到都堂议事,每五日到内廷顾问。
皇帝不肯体恤,张廷玉又能如何?为了能入太庙,他只能咬牙强忍着,继续最后的仕途。
四月初五,离孝贤皇后崩逝已有一年之久,原本太后属意娴贵妃做皇后,但乾隆却以孝贤皇后才过世一年为由,不愿着急立后。
在太后的施压下,乾隆决定封赏后宫,正式册立娴贵妃为摄六宫事的皇贵妃,晋封嘉妃为嘉贵妃,册令嫔为令妃,舒嫔为舒妃。
芸珠入宫八年,却一直未有子嗣,起先她也着急,后来也就释然了,好歹在宫熬了些资历,加之皇上念旧情,封她为妃,她便心满意足,不再奢望其他。
东珊与四妹芸珠已有许久不曾见过,每每想起妹芸茹,东珊便觉可惜,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时常将念儿接过来小住,代替芸茹照看念儿。
五月初夏荷香飘,乾隆赏赐傅恒的忠勇公府正式落成,因着有专人修建布置,是以东珊从未去过,她还以为皇上只是随便赏了座宅子,直至傅恒带着她去参观新家时,目睹公府的规模,东珊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只因这忠勇公府共有房屋百十八间,游廊二百五十八间,这规制哪里像是公爵府?分明就是王府的排场啊!
乾隆十四年,还没有恭王府的存在,但现代的东珊曾参观过恭王府,导游说恭王府占地九十多亩,而这忠勇公府居然占地一百四十亩,可谓京城第宅之冠!
很多时候,东珊都会暗自思量,乾隆对孝贤皇后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他对皇后的思念是发自内心还是佯装深情?
这个问题,大约只有乾隆自己知晓,世人永远不会知道乾隆最爱的女人究竟是谁,但这一刻,东珊的内心无比肯定,乾隆最宠信的臣子,绝对是傅恒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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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限将至
乾隆不仅赏了公爵府,还赏赐诸多古玩珍宝,且他还细心的嘱咐内务府,将每样珍宝都配上紫檀底座,御赐之物有架紫檀锦边围屏,共计十二架,奢华且不张扬,东珊很是喜欢,不由暗叹老乾真够意思,不仅给傅恒赏宅子,还管装修,果然是亲姐夫!
只是这府邸那么大,抵个承恩公府,原先承恩公府养着那么多的主子和下人们,开销甚大,如今忠勇公府这么多房屋,得请多少下人啊?
看她默默掰着指算账的模样,傅恒朗笑道:“那就多请些人呗!皇上给了那么多赏银,还把广得当赏给了我,你随便花,咱家不差钱儿。”
所谓当铺,大都是皇子皇女们成婚时,由皇上赏赐给他们,补贴家用,而今皇上居然把一座当铺赏给了傅恒!
面对如此隆恩,东珊为傅恒感到高兴的同时又隐隐生忧,毕竟君心难测,皇上现在如此信任傅恒,有朝一日会不会因为某件事而厌弃他呢?
这荣宠,是转瞬即逝,还是长盛不衰?
如此喜庆的日子,这样的念头,东珊只是想想,并未说出来,以免扫兴。参观过几间屋子,将孩子们的住所定下来之后,东珊便不想再看了,都怪这屋子太多,实在看不过来啊!反正来日方长,等搬进来之后再慢慢游赏吧!
五月二十六,一切收拾妥当,傅恒带着家人正式搬入新宅。因着是乔迁之喜,傅恒并未请外人,只请了自家亲戚过来用宴。
西林觉罗氏磨不开面子,前来赴宴,看着如此奢豪的忠勇公府,她的心里终究不是滋味,这一辈儿里,傅永远都比不过傅恒,那就只能看子嗣们,看看谁家的孩子将来更有出息。
难得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用着宴席,饭毕众人或闲聊,或推着牌九,孩子们则两两的围在一起玩游戏,品着茶的东珊看着这一幕,甚觉温馨,这场景不由令她回想起她初入富察府的那段岁月。
如今婆婆驾鹤仙游,琇琇嫁了人,明仁娶了履亲王的女儿妻,明瑞也长大了,而东珊的两个儿子都早早的定了亲,这些孩子们的变化令东珊清晰的感知到岁月的流逝,此时的她才真正意识到,年年有今日,这祈愿是多么的平淡且美好。
然而生老病死,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乾隆十五年的元宵节,傅恒才用罢晚膳,陪着妻儿到府门外放烟花。
周围的百姓们一早就听闻忠勇公府今晚有烟火会,便早早的聚集在四周,等着烟花燃放。
东珊心疼那些买烟火的银子,傅恒却不在乎,说是图个喜庆,让附近的百姓们也热闹热闹。
福灵安两兄弟扬首目睹升空的彩色烟火绽放出璀璨的图案,欢喜的拍叫好。立在后方的东珊看着前面一高一矮两个孩子,心洋溢着喜悦,暗叹若是再有个女儿就更好了。
奈何傅恒说,他姐姐过世属于国丧,年内最好不要有身孕,以免被人诟病,是以要孩子的事只能再等等。
才看了一小会儿,下人匆匆来禀,说是八爷病重,怕是熬不过今晚!
傅恒闻言,笑意顿敛,顾不得再看烟火,将孩子们交由嬷嬷照看,而后带着东珊赶去傅谦家。
此时的钰娴正守在床畔,近一年来,傅谦时常生病,还咳过几回血,但在大夫的精心调理下已然有所好转,未料今日下午竟突然晕厥,现下人是醒了,却又咳了好多血,看得钰娴揪心不已。
大夫看过之后直摇头,钰娴不信,又请来一位大夫,皆说他这病是胎里带的,心肺不好,能撑到十岁已是奇迹,现下肺已衰竭,实在无力回天呐!
自知大限将至,傅谦倒没什么可恐慌的,只因他曾听人说过,儿时的他犯病时险些丧命,后来多活的每一年他都觉得这是上苍恩赐,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钰娴和一双儿女。
这些年,他和钰娴相敬如宾,关系始终未能再进一步,有些话,他很想问,却又有所顾虑,生怕一戳破会闹得更僵。现下命都保不住了,他顾不了那么许多,挥退下人,强撑着与她说着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