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实不敢当,再恳辞,乾隆皆不允,他料得到傅恒不会老实应下,是以一早就将封公的圣旨在京城宣布,意在告诉傅恒:你瞧,这回天下人都知道了,君无戏言,朕断无改口的道理啊!
无奈的傅恒只得上折谢恩,此时的他已在回程的路上,饶是没有紧急军情,他也归心似箭,并未放慢行程,只因月初五是东珊的生辰,他想赶在那天之前回京,也好给东珊一个惊喜。
自打晓得乾隆命傅恒班师回朝之后,东珊便有了期盼,这一个月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傅清说傅恒可能会在月初回来,今日是她的生辰,却不知他能否赶到家?
东珊左盼右盼,没盼到傅恒,倒是有人来禀,说表夫人来了。原是咏微记得她的生辰,也晓得傅恒不在家,便携了贺礼来陪她。
去年广廷被人诬告,说他依附张广泗,回京彻查之后,终于澄清他是冤枉的,乾隆虽然释放了他,但未再继续让他做官,如今广廷闲在家,接连遭受打击,情绪有些抑郁,咏微一直在开导他,东珊遂劝咏微放宽心,
“官场之事,我有心却无力,不过傅恒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相信皇上还会再启用表哥的。”
“无所谓了,”咏微从容淡笑,面上并无忧虑之色,只因她不是势利的女人,她只盼着广廷能好好的,反正他们还有家业,不愁吃穿,至于是否做官,能否得重用,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他真的无缘于官途吧?空有抱负,却与官场八字不合,我不强求,平安康健才是真。”
广廷是他的字,东珊未曾听闻,但他的本名叫阿桂,东珊依稀有印象,乾隆朝似乎有个名将也叫阿桂,却不知是不是广廷,倘若真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广廷应该属于大器晚成,往后必定还会有飞黄腾达的会。
两人正说着,忽闻门口传来娇笑声,“姐姐来得早啊!”
咏微与东珊齐齐抬眸,一看是苏棠,忙起身相迎,拉她进屋坐下。
苏棠示意丫鬟将贺礼奉上,东珊欣然笑接,奇道:“哎?你不是说要去河南那边陪鄂容安吗?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最近也没去找你。”
“唉!别提了!”说起这事儿苏棠就来气,“他去河南任职巡抚已有一年,原本说好的接我过去,可他又来信说要浚治开封、归德、陈州府的干枝诸水,说是接下来会很忙,不能常在某地待着,可能会四处奔波,即使我过去也没空陪我,便让我再等等,等他忙完这段时日再说,估摸着又得几个月。唉!他一忙起公务来,便连家人都给忽略了,真真气煞我也!”
这一点,东珊深有体会,“傅恒还不是一样,先前他在京时,也没空陪我和孩子们,起初我还抱怨过,后来也就习惯了,毕竟他在外处理公务也不容易,咱们做女人的,帮不了什么忙,只能理解支持,让他们安心。”
咏微不由慨叹,“如此说来,我倒是该庆幸了,广廷每日都能在家陪伴我,奈何他不高兴,总觉得男人不在官场便无用武之地,郁结难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世事难两全啊!先前傅恒得闲时,东珊习以为常,并未太在意,如今再回想从前两人相伴的日子,忽觉十分怀念,“总之能相守的时候就好好珍惜,指不定哪天他们被皇上重用或是被派到外省任职,就没空陪咱们咯!”
将来之事,谁说得准呢?很多改变都是悄无声息的,等人察觉时,那些美好而惬意的岁月已然流逝。
闲话了一个多时辰,将近晌午时,锦悦、茗舒、钰娴皆亲自前来送上贺礼,西林觉罗氏并未亲自过来,不过倒是派人送了礼。
去年她担心傅恒抢爵位,还想方设法要分家,这还不到一年的光景,傅恒竟得封公爵,还被皇上赐了府邸,老九家风光无限,对比之下,西林觉罗氏越发觉得面上无光,也就不愿再见东珊,生怕被嘲笑,便找了借口,说是不得空过来,奉上贺礼,聊表心意。
既然已不再交心,那么她是否前来,东珊都不会介意。
得亏一众姐妹妯娌们陪着她过生辰,今日才不至于那么冷清,只是从天亮盼到天黑,都没能等到傅恒的身影,看来他还在路上呢!
每每想念他时,她都会拿出他曾经送给她的各种贺礼,细细的瞧着,回忆过往的甜蜜。许是因为睡前一直在想他,夜里她竟然梦见他在帐边呼唤她!
那感觉如此真实,声音好似就在耳畔回响,她甚至还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然而她却梦魇了,眼睛像是被黏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发不出声,她多想唤他一声,让他推她一把,兴许她就能醒来了呢?
焦急的东珊努力的转动着眼珠,终于破除梦魇,能够动弹,然而当她睁开眼四下打量时,屋内却是空无一人,她忙唤蔷儿,询问傅恒可有归来,蔷儿摇了摇头,
“没有啊!夫人又梦见九爷了?”
原来又是梦一场,失望的东珊哀叹一声,回趟在帐,掰着指头算着,傅清所说的月初,应该是月上旬吧?今儿个已是初六,也不晓得初十之前他能不能回来,可别在路上有事耽搁了,那她还得继续煎熬。
她真的很想他,想见一见他,听他说说话,越临近归期,思念越是疯涨,每一晚她都失望入眠,但每一日清晨,她又会带着期待从梦醒来。
初九这天,日暖花繁香渐弥,心恍神惚盼归期。
才用罢朝食的东珊正倚在院的石桌上发着呆,福隆安欢欢喜喜的跑过来,请她去扑蝴蝶。
孩子有求,东珊不忍拂他的兴致,起了身拉着他,带他去后园赏玩,耐心的教他认各种花朵和不同颜色的名称,还让人准备了纸,教他作画。
有孩子打岔,她才不至于一直念着傅恒。
福隆安年岁尚小,不懂作画,拿着在白纸上乱画,看着他的小努力学着握,嘴唇微嘟,颇为认真的模样,东珊不由在想,这孩子将来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呢?喜还是喜武?
福灵安与念儿相处融洽,将来成亲后应该不会有矛盾,福隆安与容璃尚未见过面,却不知这两个孩子能否处得来。
胡思乱想间,一道熟悉清灵的声音骤然自身后响起,“东珊,有好消息哎!傅恒已经回京了!”
东珊闻言,有一瞬的恍神,还以为是她的错觉,忙回身望去,然而附近除了锦悦之外,并无旁人。搁下,东珊忙近前问她,
“是吗?他人呢?傅恒他现在何处?”
锦悦笑应道:“我也没见着,是听傅新说的,说傅恒今日已凯旋回京,此刻入宫觐见皇上去了,估摸着很快就会回来。”
夫妻甜蜜小日子
傅恒还要再说,东珊嗔他一眼,“莫乱说,儿子还小,可不能把他教坏。”
“谁让他跟我抢人?”傅恒傲然负,傲然瞄了眼前神情倔强的小萝卜头一眼,意在向他宣示主权:
这是爷的女人,谁也不能抢,儿子也不行!
福隆安看了看他父亲,顿感委屈,再望向母亲时,他那明亮的眼睛已然噙着泪,都快急哭了,
“额娘喜欢阿玛,不喜欢孩儿了。”
这孩子一向坚强,怎的说哭就哭了呢?东珊赶忙俯身蹲下,将他搂在怀好言哄劝着,“娘亲最喜欢的当然还是你。”
“是吗?”眨着挂着泪珠的乌黑长睫,福隆安啜泣道:“阿玛他欺负我,您要帮孩儿做主。”
这样的话竟是从一个孩子口说出,傅恒颇觉惊诧,正色指责,“嘿!你这小子,居然学会告状?这么小就争风吃醋,长大还得了?”
东珊却觉得儿子只是跟父亲不熟,担心被冷落而已,并无坏心,“童言无忌,他懂什么?瞎说罢了!”
“岁看老,现在就得管,尤其是男孩子,不能惯着。”说着傅恒将福隆安拉了过来,不许他倚在东珊怀,板着脸郑重警示,
“你要记住,你是威武男子汉,不是柔弱小姑娘,遇到困难和问题得自己解决,不能哭,不能向旁人求助,不能依赖自己的母亲。她首先是我的夫人,其次才是你的母亲,也是你大哥的母亲,不是你一个人的,她是我们所有人的家人,你不能独占,知道吗?”
福隆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年纪尚小的他还不懂这些道理,只是觉得阿玛很凶,得听他的话,不然就得挨训。
东珊见状,忽然觉得自己对小儿子似乎格外偏疼,有些太惯着他,父母教养孩子的方式不同,孩子在母亲面前总会下意识的表现出柔弱的一面,而在严厉的父亲面前就会相对坚强一些,有傅恒教导他,东珊也就不必担心这孩子会养歪。
教育过孩子,傅恒这才带着他们母子一道回屋。东珊只炖了鸡汤,还没来得及准备其他的菜,她打算亲自下厨炒几个菜,却被傅恒给拦住,
“才回来,想与你多说说话,饭菜让后厨准备即可,你待在我身边,哪儿也别去。”
母亲只顾与父亲说话,没空理他,福隆安感觉自个儿被冷落了,可又不敢说什么,免得父亲又要教训他,只得闷闷的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掰着自个儿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