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重要之事,他们竟为了免受训责而选择隐瞒!幸得两个月前皇帝就已经降谕自陕甘、云南、湖北、西安以及东北等地增派万士兵,还将京师的冲天炮、九节炮和威远炮皆运送过来,又从户部银和各省拨银四百万两,以供军需,否则这一仗怕是更加艰难!
眼看着将士们个个骨瘦如柴,脸颊通红,皲裂如鱼鳞,上面上皆是冻疮,傅恒心疼不已,当即下令,将那从广储司运来的十万两银子论功行赏,发放于各路将士。
众多将士之,傅恒亲自点名赞许的便是兆惠。
兆惠乃是鄂容安的妹夫,傅恒与鄂容安交好,但与兆惠并不相熟,只知道他是乌雅世家的贵公子,和咏微家是亲戚。
年初因为孝贤皇后册出错,阿克墩被皇帝关在刑部,皇帝嫌刑部拟定的罪责太轻,一气之下将刑部官员罚了个遍,兆惠时任刑部侍郎,也难逃此劫,被革职留任。
随后不久,金川战事告急,兆惠被乾隆遣派押运粮饷至金川,这是他头一回参与战事,虽是后勤部队,并非战场主力,但兆惠已经表现出极其敏锐的军事嗅觉。
他看到卡撒军营周围的山梁、色尔力等路贮藏的军粮短缺,最多只能支撑两个月,然而此地乃军事要地,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做主将附近崇德和美诺寨等地的存粮调运过来,以备军需。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各省应皇帝之令增兵时,居然玩忽职守,弄虚作假,甚至以家丁冒名顶替,侵占军粮。
乾隆接到奏报,对兆惠观察入微的能力很是赞赏,命他将情况一一奏报于傅恒,交由傅恒核实。
来金川的路上,傅恒途径各省,一直留心此事,察觉兆惠所报皆属实,对他刮目相看。这样的人才实属难得,傅恒看他对战事似乎很感兴,便与他多聊了几句,
“你在这儿待了几个月,见多识广,对此处的将士们有何看法?”
兆惠性子耿爽,敢于直言,经略大学士询问,他自当将自己的见闻如实相告,
“下官隶属后勤,无需上战场,但闲暇时也会观察我军的作战情况,下官发现,军营诸将,惟护军统领□□登、总兵哈攀龙勇往直前,副将之下颇多庸员,懒散以待,军心涣散,何谈取胜?至于岳将军,他在另一个军营,关于那边的战况,下官不甚清楚。”
兆惠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偏颇,傅恒心下有数,拍着他的肩赞许道:“皇上派你来押运粮饷真是屈才了,此事我会奏报皇上,将来你若有会征战,必成大器。”
兆惠提出这些,并非是邀功,只希望能由英明的统帅改变现下的局面,尽快结束金川之战,百姓与士兵们也就不需要再这般煎熬,
“下官并不觉着委屈,不管是后勤还是前线官兵,皆是缺一不可,只要上下齐心,再大的难关也能攻克。”
眼前的男子眉目坚定,一派坦诚,傅恒颇觉欣慰,清廷需要的正是这样有正义感和责任感的官员,兆惠正是难得的人才,只是缺少际遇罢了。只要他一直保持着赤子之心,定会有一展拳脚的会!
除兆惠之外,还有□□登以及哈攀龙等表现出众的将领,皆受到傅恒的犒赏。
能得到朝廷的认可,这些将士们信心倍增,皆愿听从新任经略的指挥。
兵贵神速,听闻傅恒只用了一个月便已然到达军营,皇帝龙颜大悦,下旨赠他太保衔,加军功级!
这太保乃是公之一,自清军入关以后,能得此荣誉的,寥寥几人而已,乾隆一朝只有张廷玉在六十多岁时才享此殊荣,傅恒则是第二个。
皇帝的接连重赏令傅恒压力倍增,深感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边安排妥当之后,傅恒直奔卡撒军营而去,与岳钟琪会面。听闻岳将军的复述,傅恒心疑惑深甚,
“我军每次突袭,都能被莎罗奔巧妙避开,讷亲以为莎罗奔有高人道士相助,得以窥见天,所以他才会向皇上请派道士前来,但我觉得这种说法未免太过玄乎,会不会是咱们的军营有奸细?”
原本岳钟琪还想着,傅恒年纪太轻,又是皇帝的小舅子,八成也和讷亲一样,是来军营混军功的,今日见面,一听这话,岳钟琪便对傅恒刮目相看,暗赞这新统帅竟是一语的,
“起先下官也觉奇怪,一回两回被他们察觉也就罢了,回回如此,简直匪夷所思,但当时是讷亲坐镇,他失败过一回后便不再管事,反倒只听张广泗的话。张广泗又顺毛捋,一心只想坑讷亲,将相不合,如何能成事?
下官人微言轻,我提出军营有内奸,要求彻查,却无人信我,认为我是危言耸听,下官也是无可奈何啊!”
“哦?”傅恒眸光深幽,抚着茶盏沉思良久,遂问他可有怀疑的对象。
岳钟琪点了点头,望了望帐外,而后才凑近傅恒,小声说出几个人名。然而他只是怀疑,并无实质证据。
思量片刻,傅恒已经有了主意,假意对军营的将领们下达皇帝的指令,让那人听到,而后再派人监视对方的行踪。
当天夜里,果见那个叫王秋的有所行动,将字条塞入蜡丸之,预备送消息出去,被人一把截获!
原来这王秋是张广泗的旧友,两人在云南结识,张广泗对他深信不疑,与之联络的则是金川当地的土官良尔吉,这两人皆是莎罗奔派来的奸细,张广泗竟将两人留在身边,两年来丝毫未察觉,致使军泄露,贻误战!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傅恒即刻下令,秘密处斩良尔吉和王秋,切勿惊动莎罗奔,按照他们原先的联络方式,给莎罗奔传递错误的情报,打他个措不及!
斩杀奸细之后,傅恒开始研究他们先前的作战方略,昔岭朝向卡撒沟阳坡,木石碉寨林立,若要接近刮耳崖,必须先将昔岭阳坡碉寨攻克,奈何此处由贼军严密把,他们对垒几月,始终未能将其攻克。
观察地势之后,傅恒上书皇帝,决定放弃以往专攻昔岭石碉的作战计划,他认为应该因制胜,偏师另取其径,绕路而行,不与争碉,出精兵直捣贼巢乌勒围!
谁知,此时的乾隆接到四川布政使高越的奏报,说是现有的驻军营内,官兵夫役等人,每月需用米两万余石,如今又增万士兵,又得多添两万石,保守估算,若从现在打到明年五月,共需用米二十五万石,加上其他军需,最少还得八百万两!
因着各省粮饷供给四川军营,其他省份米价上涨,一时间竟掀起一波抢米风潮,为了金川弹丸之地,耗费众多兵力物力,至今没有胜算,实在得不偿失。
看罢奏报后,乾隆心情沉重,不禁在思量,如此劳师糜饷,真的值得吗?若然讷亲与张广泗等人能一早如实上报军情,他就会加以斟酌,提早收兵,也不至于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原本乾隆还打算将讷亲押解回京,亲自审问,如今人还未到京师,乾隆已然咽不下这口气,不愿再见讷亲,改变主意,下令命人赶赴军营,将讷亲的祖父遏必隆的宝刀带去,将其就地正法!
然而事已至此,杀了讷亲也不能挽回错误的局面。这两年以来,朝廷已为金川之战耗银两千多万两,乾隆已然心力交瘁,权衡利弊之后,为着大局着想,斟酌再,最终下令命傅恒回朝,放弃攻打金川。
接到圣谕的傅恒大吃一惊,他已然与岳钟琪制定好攻打计划,怎会愿意在这个时候撤兵?
尽管乾隆连发几道谕旨,傅恒却不似从前那般听从皇帝的安排,只因他深知,清军已然骑虎难下,牺牲了那么多的将士们,眼看着胜利在望,倘若就此撤兵,势必增长贼人的气焰,那么边境将永无宁日!
皇上一再要求,还拿太后说事儿,说是太后要求息武宁边,命他即刻回朝,傅恒将心一横,选择无视。
正所谓将在外,皇命有所不受,他与岳钟琪商议过后,一致决定继续作战。
傅恒亲领一路兵马由卡撒出发进攻刮耳崖,岳钟琪则留下千兵力驻守粮草,另带一万士兵悄悄自党坝出发,偷渡泸河。
傅恒与岳钟琪两面夹击,水陆齐发,突袭敌寨,两队人马形成东西两翼并进之势,经过一番浴血奋战,激烈厮杀之后,两军共破大小石碉四十处,缴获粮谷十二仓,焚毁敌寨数十座,接连吃败仗的清军终于扬眉吐气,士气大振!
而接下来,摆在傅恒面前的便是最顽固的堡垒---康巴达。
这康巴达寨乃是莎罗奔老巢乌勒围的门户,格外坚固,且有重兵把守,必须想法子一举击破,一旦失败,便会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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