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被一个年少的小子,指着鼻子骂废物,伯宗也来了火:“太子,有时候我真想劝你,别跟王子樾争。若不是有晋国撑着,你们真就是他一盘菜,几下吃完了。”
若是以前被这么说,梁棠必定觉得是痴人说梦。梁樾在他眼里,就是与他娘、他姐姐一般,以□□人,妄图攀个好亲事的鄙物。
可是如今,这个鄙物磨刀霍霍,以一己之力扭转局势。以前着实小瞧他了。昨夜那副小人得志的刻薄样,简直是对他的奇耻大辱!
梁棠嗤笑一声:“一盘菜?伯宗,我与母后跟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若我们被几下吃完,晋王会如何发落你?”
伯宗对这场无聊的争吵,实在索然无味,他咂了下嘴巴:“实话告诉你吧。梁国,我们此次必定一口吞下。太子有时间担心王后的事,不若好好想想,亡国后的生活吧。是去晋国依附外祖家,还是跟你父王一起被捆着献祭晋国宗庙?”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梁棠强作镇定,然而背生寒凉,前所未有的恐惧如荒草般丛生。
伯宗油腻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张绢帛来:“此乃当县县令所绘,季氏的太子妇。太子看看,是否有人冒认?”
梁棠瞥了一眼果然是孟季,他心里咯噔一下:“你,何意?”
伯宗眉头微挑,目露杀机:“我之前在宫内遇袭,还当是何人如此大胆。直到偶见这幅画像,才认出凶手。太子,袭击上国使臣,是谋逆之罪。只不过我看在王后面上,才按下不说。但是此仇不报,我夜不能寐。既然你们婚事不成……太子不妨好好想想。”
等梁棠浑浑噩噩地离开,伯宗突然砸吧一下嘴:“咝——那个季氏女,出身名门,所嫁之人是太子棠。梁姬那个贱人,害的不会就是她吧?”
梁棠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馆舍的。
只是恍惚间,走到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将他与侍从围得密不透风,围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世情怎会到了如此地步?
明明昨日,他辞别母后,带着孟季去祭告宗庙,一切一如这十几年来的所思所想。他以为他和孟季会如父王母后一般,携手一生。时有争吵,偶尔冷战,但是共度流水岁月,皓首同穴……
可是,一切,突然就变了。
变得面目全非,变得狰狞可怖,变得无力回天!
他,什么都没了。
他浑浑噩噩地走了很久,直到走到一繁华处,有车架堵住了去路。抬眼一瞧竟是季氏府邸。
“何人?”他烦躁地问。
侍从上前查看了一番,战战兢兢地回禀:“是,王子樾。”
梁樾上次来季氏,与此次来季氏,所得待遇完全不同。
莺歌燕舞,歌舞升平。软侬吟讴,觥筹交错。
季肥与季武子双双陪同。虽然父子俩竭力表现出泰然自若,但是仍是免不得有些别扭。尤其是季武子。
前倨后恭的事情,虽然身处宦海难免不得。但是不过几日就仰卧起坐,实在太过尴尬。
终是季肥饮酒后自称更衣离开。季武子持着酒樽,走过来,敬问:“不知王子以后如何打算?我听闻,平舆君有意嫁女王子。”
梁樾因饮酒后,颇为水润的眼睛,透过庭中的舞姬,望向季氏后宅的方向:“当年季氏与父王定下婚约,是孟季与王长子。”
季武子大喜,他内心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塞满。
原本还想若是王子樾介意季氏的所作所为,季氏为表诚意,可将孟季作为媵妾,与平舆君之女一道嫁与王子樾。不成想,王子樾竟然愿意践行早前的婚约!
“王后既已伏法。不久我母冤屈终将被洗刷。与季氏的婚约,本就是被王后母子鸠占鹊巢。此刻自当拨乱反正。”梁樾的话,简直说到季武子心里去了。
既探知了王子樾的态度,季肥很快更衣回来。
酒宴进入了一个欢快的高潮。宾主尽欢。翁婿相和。
待日暮,夜色四合,三人俱是有些酒醉。
季肥便留王子樾在季氏歇下。
“明日我与王子一道出城迎接宁国使臣。必不会误了时间。”
梁樾隐隐有所猜测,这个猜测令他勾起一丝旖念,于是他点头答应。
果然,在他被引入客房歇息时,推门而入,送醒酒汤的是孟季。
宁纾本就听说今日梁樾来季氏拜访。或者说,自昨日王后被幽禁后,梁国的风向就陡然变了。今日梁樾拜访子氏和季氏,两大权贵,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跟季肥和季武子聊的那么欢乐,居然醉得回不去梁宫了。
这人心有多大?季肥父子俩又不是什么故交近亲,说喝醉,就搁人家歇了?
她本想试试看,找梁樾完成任务,但他既然醉的走不了路,那自然也就没法交流。喝醉了的人,是不会搭理你说什么的,只会自己想说什么就一个劲乱说。只得作罢。
哪知季肥一碗醒酒汤喝完,清醒了些,就叫女儿给王子樾送去。
这……有些不大妥当吧?看来季肥还是没完全清醒。
推门进去,宁纾喊了一声:“王子樾?”
没人应答。
睡了?
她将醒酒汤,放置在房内的桌几上,转过头,果见他躺在榻上,脸上带着酒醉后的一抹嫣红,睡得安安静静。
这么一看,他长得还真挺好看的。宁纾也是在宁宫见惯美人的,可是这么个醉酒卧榻的梁樾,闭上了眼睛。一下子整个面容都柔软了,几缕发丝散乱在面上,又乖又坏。雪肤花貌,红唇水润,眸似春水……
眸似春水?
他睁开眼睛了!他醒了!
宁纾觉得自己傻透了,居然蹲在人家床榻边看人睡觉!
她尴尬一笑,解释:“我是来给你送醒酒汤的。”说着就要站起来,却不想手臂被一个力道拉扯,整个人天旋地转,接着后背与头接触到软软的床榻。
上方是梁樾。他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呼吸间喷出的甜甜酒意,与她呼吸相缠。
宁纾傻眼了,她推了推梁樾,纹丝不动。
“我是不是很好看?”梁樾笑了笑,很……勾人。
宁纾有些慌,前天的吻,似乎在唇上的触碰记忆,他身体的温度,怀抱的力度,仿佛是润物无声的春雨,一下子全部重现,令她心快跳出嗓子眼,浑身不自觉颤栗起来。
于是她说:“不好看。放我起来。”
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越发幽深了:“口是心非。”
这话说的,简直在指责她方才的傻模样。宁纾刚想反驳,却听他低声笑了下,继而是发后被掌控,柔软温凉的唇贴上了她的。
刹那间,脑海中空白一片,仿佛像喝了几斤的甜酒,晕晕乎乎,无法思考,无法去看清楚……待回过神,唇舌之间的触感,如同初春刚生的新芽,痒痒刺刺,绵长不断地将刚刚恢复的丝丝清明,再度拖向无尽的深渊。而这刺痒的触感,渐渐绵生至脊梁,四肢,令她很是兴奋,很是害怕。
他的吻离开了她的唇,下滑到了下巴。
不行!羞耻心终是战胜了感觉!
宁纾双手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要这样了!”
如果说前天是被药物控制,那么此刻,她是真的被梁樾美色迷惑了!她怎么会是这样的!
莫非好色之心,真的会遗传?
如此想来,宁纾只觉得胸闷气短,头皮发胀。
见宁纾真的不愿意,梁樾目露疑惑,分明方才她极为喜欢他的举动。怎么突然恐惧了呢?他想了想,继而心底柔软一片,亲了亲她手心,放了她。
宁纾撒腿就跑。
长信殿里,漏刻嘀嗒嘀嗒记录着时辰。
梁棠半睡半醒间,终于等到了回禀的侍从:“梁樾从季氏出来了?”
“是。”侍卫紧张道。
梁棠终是放下心,还好,未过夜。
却不期,突然一声鸡鸣,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斑斑点点如箭簇一般。
梁棠站在长信殿,心凉如冰。
作者有话要说: 重修的,希望大家喜欢。
第24章 礼物
热。
宁纾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周周折折,转了大半夜。脑海里一会是十三年后的阴冷毒蛇一般的摄政相国,一会是笑得傻兮兮直勾勾的小国王子。
想着自己居然和父王一样,被美色一时迷惑了心智,感到十分气愤。心浮气躁了好一会,突然想起——
“曲!”她喊:“都仲春了,屋子里还烧什么炭火?!热死了。”
难怪她一直睡得不好。还当自己真被梁樾给撩拨出火来了。
曲披着小衣赶紧窜出来,浇水灭炭火。
果然,一凉快,宁纾后半夜拥着被,睡得很平稳了。
一睡醒,宁纾揉着惺忪睡眼,听到了府内的最新消息。“什么?季氏将嫁女梁樾?”
她真被惊到了,系统不是说梁樾一辈子光棍么?
“是呀,王子樾的娘亲并非是早产,女君的夫君自然是王子樾而不是太子了。”曲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可是,宁纾有些心塞,这季氏也太见风使舵了。这么做,不知道梁樾怎么看他们,怎么看她呢。还有梁棠,他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