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两位玄风军将领的眼神直接变成了不屑,“摄政王说了,只要陛下不是把银子拿去喝花酒养乱七八糟的美人,就可以随便用。”
什么叫做乱七八糟的美人?
还有凭什么别人能喝花酒,朕就不能喝?
元霄气得小脸儿都鼓胀了,“秦放,搬银子!”
十箱银子,元霄亲自带着人搬去了皇城工部所在地,小皇帝驾到,工部上上下下差点倾巢而出来夹道欢迎。
元霄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让秦放把箱子搬进去。
“陛下,这是?”工部尚书黎商亦步亦趋跟在元霄身后,侍候得仔细周到得很。
“昨儿个你不是说淮河河堤修复款没有么?朕就这点银子,你看着做。”
黎商赶紧跪地谢恩,“陛下能体察民情是百姓之福,只是……”黎商的话转了一个弯儿,“刚刚摄政王才送了十万两过来。”
元霄:“……”
“摄政王还说,陛下的银子不能收。”
“哈?朕的银子是带毒了还是带刺儿了?怎么就不能收了?”元霄气得翻白眼。
“陛下误会了,摄政王说陛下穷,宫中月钱都发不起。”
KO!
摄政王,你牛逼!
“这些银子其实也不是朕的,是状元郎谢瑜去户部搬的,也算是户部的银子,听说黄河上年的修堤款被人挪用了,既然淮水的有了,那这就用在黄河修复上。若再让黄河决堤水淹百里沃土,朕就要拿你们工部问罪了。”
这一翻语重心长,按理该谢恩邻旨的,谁知道黎商往里面看了一眼,忽然说:“陛下稍等片刻,臣去去就来。”
不多时,他还真回来了,躬身一揖,说:“那陛下这十万两臣就收下了,臣代黎民百姓向陛下叩谢皇恩!”
说罢,又是一翻跪。
元霄则看向里面大堂,“摄政王可是在?”
黎商不敢答,只是额头有冷汗冒了出来。
皇帝大驾,摄政王若在却不出迎算怎么回事?
被御史台那些家伙知道了,明早又得在朝堂上闹翻天。
元霄也没指望他说实话,兀自往里面走去,果然看见大堂上偌大的沙盘地形图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元霄以为师荼又会像前两次一样避开她,无视她,结果师荼率先开口:“陛下找臣有事?”
声音平静无波,元霄还从未听过师荼这般冷清不带感情的声音,心里突然有点梗。
“摄政王是在看地形么?”
元霄凑过去,刚凑到师荼跟前三尺,师荼就很自然地往旁边挪动了一步,他的眼睛始终看着沙盘上,乃至于元霄都不确定他这一步到底是在躲她,还是本来就要移这一步。
元霄有心试探,刚要再往他那边挪一步,黎商进来了,师荼也转过身,朝那边走了两步,黎商上前躬身一礼。
“淮水河堤修复之事就按今日商讨的做。”
“是!”黎商与工部众人一揖,恭送师荼离开。
元霄心里憋着一口气,追了上去,师荼大踏步往外走,看起来不快,其实一步能当元霄两步,门外师荼的马车已经被驾了过来,眼看他就要上车,元霄赶紧叫住。
这次没叫摄政王,而是直呼其名,“师荼。”
这个名字她还从未当着人叫完整过,师荼顿步,眉梢微蹙,显然也没料到她会叫他名字。
“陛下还有事?”
不痛不痒,不冷不热,简直比他拿剑抵她脖子还叫人难受。
大概是那双眼睛过于冷清,元霄愤懑的情绪对上它,便又被戳破,所有气势都怂了下来。
“朕的宫学明天开学,请了好多人观礼,你来不?”
“臣看看。”
没有接受,没有拒绝,就这样模棱两可地应了,上车,桓煊朝元霄拱拱手,策马而去,那方向还不是宫城的方向。
元霄站在原地,突然有些失落。
马车走出很远,师荼才挑开帘子,从缝隙朝后看,小皇帝站在秋风里,似有些凉,常桂拿了披风给她披上,秦放扶她上了马车,马车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驶去,渐行渐远,师荼放下了帘子,心头似有什么情绪在躁动,忍不住喊了一声。
“停!”
“吁——”桓煊拽住缰绳,拉停马车,“王爷怎么了?”
“回宫。”
“不去多宝阁了?”
“话多。”
桓煊打了个寒颤,他家王爷最近气息怎么变得如此冷冽,好像谁都欠了他三百两银子似的。
调转马头,转向宫城方向。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长乐门。
“皇上不走太极门,怎么也走长乐门?”
桓煊在马车上嘀咕,师荼掀开帘子,看到前面的马车,正前方不远就是恭礼门,恭礼门过去就是门下省……
小皇帝的车在门下省大门处停下,冯彧上了车。
师荼:……
桓煊感觉背后有一道冷气掠过背脊,一闪而过,就听得他家王爷说:“回昭阳殿。”
呃,这不正回着么?
昭阳殿就在门下省的东北面,并且在同一座宫墙内,桓煊一扬马鞭,师荼的马车超过了元霄的马车,丝毫没有停留朝昭阳殿而去。
元霄看得,有些失落。
冯彧也看见了,“摄政王这几日很忙,没向陛下请礼,陛下不要怪罪。”
随手递给元霄一只盒子:“这是蜜饯,陛下醉酒不舒服时,可以吃上一颗。”
说罢起身,也不多耽搁,就这样退了出去。
元霄正防着他又说昨天的话呢,结果人家走得干净利落,倒显得她的防备太过无礼。
“冯侍中……”
冯彧回头,清风拂起一缕发丝,“陛下下回叫我名字,我单名一个彧字。”说罢转身,已进了门下省。
元霄:“……”
这盒蜜饯,不敢吃啊。
翌日,是宫学开学的日子,也是朝廷休沐的日子,元霄一大早醒来,蔫哒哒趴在龙榻上,常桂侍候她洗漱更衣,瞧得她这模样,关心道:“陛下怎么了?这两日都无精打采的?”
“摄政王已经三天没揍朕了……”她突然好怀念曾经动不动就磨下剑,还来立政殿威胁她一翻的师荼。
现在的师荼不磨剑,不威胁她,也不来抢她东西,仿佛一夜间,当她不存在似得,这落差有点大啊。
元霄觉得,大概有一个字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理,那就是“贱”。
“陛下,可是想念摄政王了?”
元霄脸颊一红,想?想那个随时想对她剥皮剔骨抽筋的大魔王?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簪子都送人家了,人家现在才这态度,大概也是容忍你到极限了。
但作为衷心的奴仆,常桂可不敢这样说,只好好扶她起床,洗漱刷牙。
元霄叼着牙刷,又问他:“你说今日摄政王会来观礼么?”
“不好说,最近户部好像在针对摄政王一脉,月奉迟发不说,他们做的任何事,但凡要户部拨款,都被推脱搪塞。摄政王现在正筹谋要撬掉户部两座铜矿,把铸币之权抢过来。”
“这种事你都知道?”
“不止奴婢知道,现在怕是合宫上下都知道了。”
元霄郁闷了,合宫上下都知道,那前朝又岂会不知?人人都知道了,张家有了防备,师荼还怎么去挖墙脚?
师荼连上都都攻得下,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机密必须隐藏的道理,难不成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元霄吃了早饭,收拾了一翻去清净园,这里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改造成了一座真正的学堂。
原本衣衫不整的美少年们穿上干净整洁的衣裳,整齐地排成四排,站在主殿前的广场上,每个人都用她的簪子挽着统一的发髻,连小豆子这个妖艳贱货都一脸肃目,好像真的从了良似得。
“陛下,这几位是老臣聘请的老师,除了教算术的都在这里了……”
王文启一一介绍,元霄听了,却一个字没入脑,眼睛时不时看向大门外。
今天,师荼会来么?
昭阳殿,师荼手里捏着两支发簪,小叶紫檀,这是他喜欢的材质,其实这个喜好很隐秘,没想到小皇帝竟然记得,还用顶级小叶紫檀亲手打磨了发簪送给他。
师荼犹豫了很久,终于换了身衣服出门,桓煊瞧见,问:“王爷穿新衣了?”
师荼:“……”
“哪里新?”
桓煊愣了愣,不是新的,我咋没见你穿过?
但鉴于他家王爷脾气太过古怪,他没继续纠缠,只问,“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清净园。”
“哦,王爷也去参加宫学开学仪式么?”
“本王是摄政王,去看看怎么了?”
桓煊:……
我、我有说您不能去看么?
今日他家王爷脾气好像格外古怪些。
师荼刚过甘露门,便看到朝这边走来的冯彧。两人彼此打了个招呼,便再没一句多余的话。
一起到了清净园,刚到门口,就见谢瑜怒气冲冲出来,看到他们,似乎怒气更甚,理也不理,径直离开。
“这是怎么了?”
冯彧问谢瑜身后跟着侍候的小太监,小太监也一头雾水,赶紧一揖,回答:“奴婢也不知,谢公子只是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不知怎地就气成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