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霄强装镇定,“普惠法师在说什么?莫非是感业寺日子清苦,把脑子弄坏了?”
“元霄你不必在老身面前装。这皇位谁坐,老身本无所谓,但是现在你把张家赶尽杀绝一条活路不留,委实过了。”
原本,这个秘密她是打算向皇室宗亲透露的,就算自己得不到好处,也不给小皇帝好日子过,可小皇帝既然如此留不得张家,那她也没必要白白便宜元齐那些皇室宗亲,何不借此给张家和自己换一个锦绣前程?
只要自己把这个把柄捏得死死的,那小皇帝就得一直受她摆布,何乐而不为?
“你是如何瞒山过海偷梁换栋老身没兴趣,老身要的不过是张家安宁,只要你好好配合,即便真正的小皇帝回来,老身也能保你周全。”
真正的小皇帝?
元霄突然有点慌,真会有真正的小皇帝吗?
她本想着,只要将江山交给师荼,就算张琼华抓住自己的把柄,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位置上,她也没可奈何,但如果还有一个小皇帝……
只要他身份亮出来,自己禅位师荼便不成立,甚至会将这次禅位当做是师荼篡位故意设计的阴谋,一旦宣扬出去,必遭天下讨伐,届时免不了又是一场战乱。就算师荼有三方私军助阵,但文武百官必生异心,连王文启都不可能再站在他们这边。
要怎样做才能避免这场横祸?
元霄额头冷汗涔涔。
“陛下终于知道厉害了?”张琼华笑得不无得意。
多久了?
自从这个小皇帝到来,她在她身上吃了多少明亏暗亏,最后连自己都给赔进去,今天,这个把柄终于能让小皇帝屈服了。
哈哈哈,太特么爽了!
天无绝人之路,元霄迅速冷静下来,“普惠法师既然单独来见朕,而不是将此事通知那些皇室宗亲,应该是想跟朕做交易吧。不妨提提看,看朕能否做到。”
不得不说,小皇帝还真是个爽快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浪费什么唇舌。
张琼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照着这上面下份诏书,给张家平反,让哀家重回太极宫,主持后宫,此事,就当你跟哀家之间的秘密。”
元霄接过看了看,不仅是平反,还特么封王加爵,连那个废了子孙根的张怀玉的好处都没遗漏。
“太后,几日不见,您老这脸皮越发厚实了啊!”
张琼华:……
让你皮,看你还能皮多久!
你再不满,不也得老老实实喊我一声太后吗?但喊这一声太后,便也说明,元霄同意她的要求了。
“要老身为你研墨吗?”
“不用!怎么能劳你大驾?”
只是誊抄一份圣旨而已,为了传位,元霄连玉玺都带来了。元霄规规矩矩誊抄下来,一个字不错,还当面盖上玉玺。
张琼华非常满意,小皇帝若早些这么听话就好了。
“这份诏书朕会当众宣读,不过,太后也要记得自己的承诺。”
“那是自然!”
“清河,带普惠法师去前殿参加朕的寿宴。”
张琼华一走,元霄便叫来秦放,“朕要一个飞龙在天的烟花,翰林院有位师傅叫做钟棋,他有,半个时辰内,朕要!”
元霄记得这个钟棋,很会投机取巧的一个人,原著里,师荼攻占上都篡位,他便做了这样一个烟花讨好师荼。他是最早一波向师荼投诚的人,师荼登基那日,飞龙在天的烟花腾空而上,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什么祥瑞吉兆,师荼是天命所归的真命天子。
秦放迟疑了一下,“陛下,可是张琼华说了什么?”
他总觉得小皇帝突然要这烟花有些奇怪。
元霄摆摆手,“她没说什么,只是过来陪朕过寿辰,你快去快回,说不定还来得及吃暖锅。”
秦放一走,元霄又叫来常桂,将玉玺也放进给常桂的盒子,什么话也没说。
常桂有点懵,“陛下?”
“你好好保管,除了摄政王别让任何人动里面的东西!”
常桂识得轻重,乖乖应了。
元涉不敢声张张琼华来的事,找了许久才找到师荼。
师荼赶过来时,正好在回廊上碰到张琼华。
“摄政王久违。”
师荼眯了眯眼,“本王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有见面日。”
张琼华:“来日方长,今后见面的时间怕是多着呢。”
这算是挑衅吗?
师荼懒得搭理她,现在他只担心小皇帝,不知道张琼华是不是又来找小皇帝麻烦了。
进了后殿,看小皇帝一脸淡静模样,他提着的心才放回胸膛。
元霄抬头,对上他关切的眼,勾起一抹微笑,“你怎么过来了,朕正想换衣服出去呢。”
“那……你换。”师荼往外退,元霄忽然心头一动,“师荼——”
“嗯?”师荼顿步,回头看她。
那一刹那,所有情绪涌上心头,元霄再也没控制住自己,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像是怕转眼他就跑了似的。
师荼被她抱得一僵,不明所以,但还是非常配合地回抱着她。
“怎么了?”
声音传在耳边,有关心,有宠溺,元霄贪婪地吸食着他怀里的温度和香味,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没什么,就想抱抱你。”
眼眶热,她不敢抬头。
也许,她在这里经历的一切都是错误,但,她不后悔。
不后悔遇到师荼,不后悔遇到谢瑶,以及所有人。
师荼也没闹明白小皇帝怎么就撒娇了,也许是因为今日要坦白身份不安了,也许是怕自己反悔不要她了,背负那么久的秘密,她的惶恐,她的忐忑,又哪里是别人一句话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轻轻捋着她的背脊,他说:“陛下别怕,以后的路,臣都会陪你一起走……”不管刀山火海,不管荆棘或坦途,富贵不离,贫贱不弃。
师荼的话好暖,暖得她连最后一点意志力都差点放弃,但是,她更知道怎么样做才是最好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师荼怀里钻出来,看着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她踮起了脚,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师荼脸色骤变,几乎本能地想要加深这个吻,元霄却及时退出他怀抱,笑盈盈地看着他,“你要记得我哟……”
小皇帝是在勾引他吗?
“臣当然会记得。”以后还要加倍还回来!
为了防止自己真的忍不住将小皇帝就地给办了,师荼头也不回地离开,元霄站在门口,目送他远去,笑容一点一点消失,眼眶一点一点变红,眼眶湿润了,眼前变得模糊。
抬手擦了擦,看到指尖的湿意,她露出一丝苦笑:自己竟然也有为情落泪的一天……
师荼似有所觉,在拐入前殿时,回头,却并没有看到小皇帝。
寿宴终于开始,元霄穿着盛装出席,这还是长公主谢瑶亲手为她做的新衣。看她入座那一刻,张琼华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只要元霄还坐在那个位置上,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九五之尊,是真龙天子,谁都违逆不得。
皇位,那也曾经也是自己想要名正言顺坐上的位置。
张琼华这一生为了权势,没有孩子,葬送了女人所有的幸福,只为了抚养一个昏君。
先帝残暴不仁,能好好坐上皇位,小皇帝昏聩无能也能坐皇位,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坐?
只是自己步步为营,筹谋那么多年,不过一场镜花水月,最终成空,却不料有人虚凤假凰,却将这个皇位坐得安安稳稳,还有这么多人拥护。
见所有人都向小皇帝行礼,张琼华也起身行礼。
歌舞起,众人一一上前拜寿,酒过三巡,元霄终于见得秦放返回,遣退歌舞伎,她说:
“今日参加寿宴的都是朕最信得过,最倚重的人。今日,朕想向诸位问个问题:九州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几位宰相面面相觑。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察言观色,揣摩圣意,对他们而言那是家常便饭。
小皇帝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莫不是,最近谁的手伸太长,触犯龙颜?
谁都不敢贸然回答。
这感觉就跟老师上课提问,没一个学生举手回答,只得自己点名一样。元霄的视线落在王文启身上,“老丞相,你德高望重,你来说说,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自然是陛下的天下。”这绝对算得上是标准答案,君威不可犯,君权不可分。
元霄不置可否,视线扫到张琼华身上,“普惠法师觉得呢?”
张琼华微太下颌,高贵端庄,“天下自然是元齐皇室的天下!”一个皇帝不行,可以换另一个皇帝,至于换谁,那就要看谁于她而言更有用,更好控制。
几位宰相看了看张琼华,他们也没料到张琼华会这样回答,莫非都这样了还存了什么祸乱朝纲的心思?
就元齐皇室那一水儿的墙头草,两面派,小事担不得,大事更是躲得比谁都远,只想享朝廷福利,社稷利益,真让他们上位,好不容易安稳的天下,只怕又得乱。
“你们都说错了。” 元霄说。
“天下是黎明百姓的天下!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对百姓而言,皇位上坐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他们幼有所依老有所养。不管这人姓甚名谁,不管他是男是女,只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衣食无忧,这个人,就有资格坐在皇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