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你还想怎样?
师荼回头,看到盒子里那本奏折,终于伸手拿起,小皇帝既然让常桂连这个也交给他,那里面应该有她给的答复。
他将满腹爱意摆在她面前任她批阅,结果……
I U?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教过她如何批阅奏章的,只需要画个可,就好……
难道是她不好明言拒绝,所以画了个这种鬼东西?
难道真被张琼华说中了,她真的是为了逃开他才借死遁的?
煞气再次在胸腹间暴涨,“把张琼华打入天牢!”
张琼华:尼玛,这关我什么事?
不管张琼华怎么哭闹,还是被人无情地拖了下去。元涉回头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我押她去天牢。”
玄风军将士这几日跟元涉也熟了,倒也不忤逆他,乖乖退下。
待只剩得两人,元涉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张琼华心里莫名有些害怕。
“你别告诉我你今天来是为皇上祝寿的,这话,没人会信。你知道我的手段……”
曾经堂堂一国太后,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吓得脸都白了。
她擦拭了一把额头冷汗,终于启口,“这个皇帝是假的,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元霄!”
元涉瞳孔剧震,“怎么可能?”
“你可知道她是女儿身?”
元涉不答,但张琼华却从他眼里看到了默认,原来,这竟然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秘密。
“小皇帝是哀家一手抚养大的,他是男是女,哀家怎么会不清楚?!”
是的,以前的小皇帝他不是没见过,哪里会给他半点关怀半点心疼?
“她这一逃,就是明证!她就是师荼安排的一枚棋子,篡取大齐江山的棋子!逍遥王身为元齐皇室宗亲,不要被他们合伙蒙骗了……”
元涉终于回了神,“不是!”
“哈?”
“她不是谁的棋子,谁也操纵摆布不了她!”元涉眼神异常坚定,不要以为他年纪小,就能被随便忽悠。
“所以,是你用这个要挟她,她才被迫离开的?”
张琼华身板一抖,怎么矛头又转到自己身上了?
元涉气息突然变得冷冽,“张太后,你最好祈祷摄政王能找到她,不然,你可能真的会老死狱中,一辈子难见天日!”
这回,张琼华终于感受到了绝望,竟然连元齐皇室宗亲都如此,那她怕是真要守着这个秘密死在天牢了。
元霄跑到南门,南门有人,跑到东门,东门有人,去北门,北门也有人……别说上林苑了,她连长青殿的范围都没走出去,元霄终于怒了。
师荼,我艹你大爷!劳资诈死遁容易吗?你这么堵我?
她好不容易找到个狗洞钻出去,于是又看到一个人,那人还俯身下来,贴心地捡掉她头上草屑,拍掉她肩头泥巴……
“陛下,你要去哪里?”
元霄头皮发麻,“秦将军,你认错人了。”
她不仅穿着宫女的衣服,还化了妆,跟原本模样有差异,即便师荼此刻站在她面前,也未必认得出她来,凭什么秦放能认得?
元霄气呼呼地往外走,秦放却跟了上来。
“陛下若是想流浪天涯,臣陪你。”
元霄顿步,看向月光下秦放的眼,他,是认真的……
直到火势扑灭,师荼也没有找到小皇帝,这才发现,不仅小皇帝不见了,秦放也不见了。
“该不会是皇上跟秦将军私奔了吧?”柳青青在自家兄长耳边嘀咕。
整个长青殿太过安静,一点响声都会被放大,很不巧,她的话不仅被冯彧、谢瑜等人听见了,还被王瓒、师荼给听见了。
所有男人吃人的视线齐刷刷杀过来,戳得她一脸小嫩皮直接僵硬了,手指头都不敢动弹一下,生怕再触了这些男人的逆鳞,被生吞活剥了。
柳彦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前一挡,阻断了那些吃人的视线,轻摇玉骨扇,言归正传,“摄政王眼下要如何办?”
小皇帝一时半会怕是找不到的,她有心要逃,茫茫人海,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封锁消息,暗中搜寻。”
他手里一直攥着那本奏折,出门,亲自放飞了那九百九十九盏天灯,每一盏上面都有一个字。它们依次一盏一盏飞上天。
天灯很大,隔老远都能看清楚上面的字。
山
无
楞
天
地
合
才
敢
与
君
绝
……
被虎啸龙吟侵扰的宫学学子,抬头看得上林苑上空的天灯。
这是小皇帝亲自教给他们给心上人表白的情诗啊,这些情诗,讲的都是至死不渝的爱情。
在尘世纷杂中,它是那么干净纯粹,神圣又高洁。
“你现在放它做什么?”王瓒跟过来,师荼拿着火折子一盏盏点燃,“她看得到的……”
此刻,小皇帝一定躲在哪个角落,准备远去,但他笃定,她一定看得到的。
看到这些,她会不会回心转意,回来呢?
执
子
之
手
与
子
偕
老
……
元霄看着最后一盏灯升起,脖子早已仰望得酸痛,可她就是舍不得将视线移开。
秦放替她披上斗篷,挡住夜风侵袭,“陛下若舍不得……”
“我哪有资格舍不得?”
秦放:……
直到最后一盏灯变成星点,元霄才揉揉酸胀的脖颈收回视线,师荼的告白怎么这么废脖子,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想到这种馊主意的?
嘴角不自觉溢出一抹甜蜜的笑,这些天灯就当是替她践行吧。
这个世上没有爱情一样能活得很好,她会在远处,看着他治理天下,从此,她只能从传言中了解他的近况。
也许,某一天,他大婚,她还能去官府领升米粮什么的。
从此天涯陌路,各自珍重。
夜风有些大,迷了人眼,眼前再度被水汽朦胧,元霄坐进船里,道:“走吧。”
上林苑很大,有一条水路能直通上都外的曲江池,秦放拿起竹竿,将小船撑离岸边,小船顺水而下,没多久便出了上林苑地界。
当所有人散去,已经丑时将近,谢瑜依然没有离开。
他在被烧得面无全非的后殿找到了自己送给小皇帝的佛珠,佛珠放在一只盒子里,盒子烧得辨不出原本的颜色,但佛珠完好无损,只是沾染了些碳灰。
他拿出佛珠,掏出手帕,一粒一粒擦拭。
谢瑶找过来,看得一阵心疼,“阿瑜,天晚了,该回去了。”
谢瑜没有抬头,只是将擦拭干净的佛珠戴在自己手上,对着灯笼昏暗的光线照了照。
“这是我送给她的,她没有带走。”
谢瑶也在那堆烧得面目全非的礼物里看到自己送的东西。
“阿瑜,别伤心,她会回来的。”
她有预感,他们的牵绊并没有断,很快她就会回来。
“她不该回来……”
“什么?”谢瑶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个位置不是她的,她不该回来。”
“阿瑜!”
谢瑶恼了,眼中怒火分明。谢瑜抬头看她,目光晦暗不明,“她没必要为他坐这个皇位,更没必要为他替命。”
不替命,就不会死,她可以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吗?即便他可能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但知道她能好好活着,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这便足够了!
从一开始,她就在皇位上胆战心惊,她没必要过这种人生的。
谢瑶没听懂谢瑜的话,只是看着这个弟弟一夜之间好像更成熟了,他戴着那串佛珠,提起灯笼,脸上无悲无喜,走进黑暗里,连她这个姐姐,都看不透。
师荼骑着马,几乎跑遍了上林苑,询问了所有寻人的将士,没得到任何结果,直到黎明前,他才回到太极宫中。
走进立政殿,没有秦放的千牛卫依然严防死守,只是他们要守护的人早已不知所踪。
师荼坐在空荡荡的昭阳殿,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本奏折,手指划过那个“I U”久久无法回神。
常桂好几次进来都不敢出声,只是默默将水和吃食准备好,又默默退出去。
冯彧进来,看到他手里的情诗奏本,本来想揶揄他一翻的,却没说出口。
“你说她到底什么意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批个“I U”什么意思?
“节哀。”冯彧还能说什么,人都走了,必然是不愿意的。或者,她有什么事,比跟他在一起更重要的事。
他才不会说小皇帝有多喜欢他呢。
就在这时,常桂又匆匆进来,“冯侍中,你家出事了。”
冯彧心里咯噔一响,不好的预感冒上来。
“你的书房突然走水,管家急着请你回去一趟……”
书房走水?
冯彧脸色大变,可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急匆匆回到冯府,冲进已经烧得差不多的书房。
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暗室的铁笼都被烧得变了色,此刻门大开着,里面有一具烧焦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