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樾面目扭曲:“正统?身份?单凭我爱她敬她这一条,我便比任何人更有资格。”
“你何时……何时敢……”永宪帝有些喘不上气,说话断断续续。
唐樾笑得带了些恶意:“我何时对她存了这份心是么?这亦要感谢父皇,若不是你放任不管我,若不是皇姐对我心生怜悯,我还到不了她身旁。在她身边那些年,她从未对我有过丝毫看轻,她同你不同,同这宫中任何一个人皆是不同。更不要说得知她同我并无血缘之后,我对她心生爱慕,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了。”
“怎么会。”永宪帝大惊:“你……她同庆阳的事情分明是在你去永州之后……”
“我若说,我很早便知了呢?”唐樾笑得像是一个胜者:“我很早就知晓她并非我真正的皇姐,只是假装不知,继续待在她身旁罢了。”
“你……”永宪帝怒极反笑:“庶子果然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便是你再有心,景阳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你只道你爱慕她,可我却看不出景阳对你存了一点心意,你不过是一厢情愿。”
他这话戳中了唐樾的痛处,唐樾面色难堪,直接地上玉玺捡起:“我何须你动手,玉玺在我手,就是假拟一份,世人也看不出真假。”
永宪帝恨恨地要去夺,唐樾一个侧身,他一时没站稳,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再抬起头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唐樾看他走路不稳,要去扶他,可还没来得及拉住他,却见他整个人向后仰去,轰然从阶梯上摔下。一路滚下,滚到平底上时,人已经不动弹了。
唐樾瞳孔放大,放下手中玉玺,慌乱去瞧他。却见永宪帝气息微弱,只有出得气,没有进得气了。
唐樾大吼道:“叫御医,叫御医进来。”
唐翎这一觉睡得竟然莫名踏实,一觉睡到了晌午。大概是唐樾这剧情走得顺,这么快便尘埃落定,这才叫她踏实。
她起身梳妆,午膳也是唐樾的人端进来的。可还没吃上几口,突然有人敲门。
“谁?”这时候还能有人进熙淳宫?
门外的声音熟悉又陌生:“皇上不大好了。”
唐翎起身推开门,瞧见阎渡川站在门口,她一瞬间有些恍惚:“祭酒?”
阎渡川抿唇,眼中沉重:“皇上在广明宫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你怎么知……”她话还未说完,恍然想起阎渡川现在和唐樾是一头的,得到消息总是比她要快得多,因而停住话头,只道:“快带我去。”
她跟着阎渡川向外走去,有将士来拦:“大人,这景阳公主恐怕不能出去。”
阎渡川神色一横:“你敢拦我?”
将士抱剑道:“大人当然是来去自由,无人敢拦的,只是这景阳公主……还昭王吩咐过,要我们好生照料。”
“好生照料”这四个字,这时候听起来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阎渡川道:“此番亦是还昭王的意思,若出了什么事情,你只管把我供出,有我顶着你怕什么。以往我在军营,可曾亏待过你们?”
阎渡川平日里待众将士确实不错,他又同唐樾关系亲近,那守门的将士想了想,便也没再多拦放了行。
唐翎跟在阎渡川身侧,一路上只看见宫中何处惨状,有宫殿被烧只剩一般,余下的断垣残壁中又不知藏了多少人的亡魂。更不用说那些血/淋淋的放在眼前的痕迹。
唐翎哪里见过这阵仗,她对于战争的印象不过是书中文字描述,何曾亲历过。脸色瞬间便白了。
阎渡川注意到她安静的可怕,出声道:“怪不得王爷把你禁足熙淳宫中,看起来是软禁,其实……倒是在保护你。想来他是想到了你此刻的反应。”
唐翎不说话。
阎渡川伸出袖子往她面前送:“你若害怕,抓着我便是。”
他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衣袖被人死死抓住,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底里又笑了笑,只觉得这么多年过去,景阳却还是这性子。
他边走边又说道:“你也不要怪王爷,战事本就是如此,没人手上是干净的。我不杀/人,人便来杀/我。为求保命,总要心狠手辣一些。就是你拽着的这只袖子下的手,也不知折了多少人的命。”
他感到景阳的动作一顿,顿过之后抓他却愈加用力:“我知道,”偏偏话语说的故意轻描淡写:“大人不用说我心里也清楚得很,不能怪阿樾,这是他该走的……命数。”
阎渡川笑了笑:“我以往看你待他,便觉得同你待其他人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待许多人好,却只有待他,是偏爱。”阎渡川的话让唐翎愣了几分,又听得他道:“你可知什么是偏爱么?”
见唐翎不说话,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手中有五块糕点。给临昭分了一块,庆阳公主留了一块,安阳分了一块,唐樾分了一块,自己亦留了一块。众人觉得你待人皆好,对众兄弟姐妹公平,却不知你饿着肚子将自己那一块偷偷给了唐樾。景阳,这便是偏爱。”
唐翎沉声:“我待他没有大人说得这样好,我为人自私,无论是谁,都不能叫我饿着肚子给他分糕点的。”
阎渡川向前走,不看她,轻声说:“你对他的偏爱,便是你自己也不知晓。”
第72章 赐婚
唐翎不知他在说什么混话,她满脑子是这宫中惨象,心里头又想着永宪帝,心中乱成一团麻。
只信口胡诌道:“若我有六块糕点,定分你一块。”
阎渡川笑着道:“荣幸至极,能得你第六块糕点。”
他偏头看景阳,她对唐樾的好自己虽未发觉,可却是唐樾对她沉沦的缘由。
阎渡川带着唐翎一直到广明宫内,唐翎推开房门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床上的永宪帝。御医正在收拾药箱,唐樾站在一旁脸色不大好。看见唐翎抓着阎渡川衣袖而来,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所幸唐翎很快便松了手,她跑了过去,见永宪帝双眼紧闭,问御医道:“父皇如何?”
御医不曾想这种时候还能看见景阳公主,叹了口气:“皇上的身体公主本就了解的,已经时日无多。更何况现在受了刺激,”他看了眼唐樾,还是如实道:“受了刺激,又摔下了台阶,如此重创,身体已然难以承受。”
唐翎担忧,看向一旁唐樾,却见他也眸色深重地看着自己。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唐翎替他说:“不是你做的,我知道。”
唐樾神色舒展,终于有了力气走上前,走到她身旁,紧紧地抓着她垂在身侧的手。
唐翎脑子一团乱麻,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先对着唐樾道:“让临昭他们来见见父皇吧,好吗?”
唐樾摇头:“我不能。”
唐翎神色迫切:“为何?”
“大事未定之前,一切皆有变数。我不能冒险这时候让他们出来。”
“何时才算定下?”
“皇上昭告天下宣纸退位,由我来继,方才是大事已定。”
唐翎只觉得心累,她同唐樾此时立场不同,如此局势,想来唐樾亦不能因为顾及到她而随意动摇。
她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一手捧心,垂眸看着病床上的永宪帝,只觉得自己已经方寸大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阿樾,”她像溺水之人抓着浮草一般胡乱抓着唐樾:“我如今……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唐樾不忍看她这副模样,言语间竟然有了松懈:“若皇姐想要临昭他们来见皇上,倒也不是不可……”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旁的阎渡川截了胡:“王爷,大局为重。”
唐樾方才收住话头,不再说下去。
众人一时沉默,只有御医从医箱里翻出针来为永宪帝针灸。御医顶着压力,额间都是汗水,这样扎了半个时辰的针,永宪帝竟悠悠转醒。
唐翎瞧见他眼睛有了慢慢睁开的迹象,扑到床边:“父皇可还认得出我。”
“景阳,”永宪帝露出一丝虚弱笑容:“从小养在朕身边的景阳,朕如何认不出。”
他的目光在屋中逡巡,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看到阎渡川时目光一顿,看到唐樾的时候更是要连眉头都皱起,只是没有那个力气皱眉罢了。
“父皇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父皇曾说过,要早日看着庆阳临昭成家立业,不是么?父皇说过的话,可不能食言。”
听到“成家立业”这几个字,永宪帝突然一顿,朝着景阳看了过去:“是啊,朕说过的话,朕不该忘记。朕说过要让景阳嫁哈日朗,要让丹赫保景阳,朕也不曾忘。”
唐樾面色瞬间变了,只是此情此景不好发作。
可永宪帝突然话锋一转:“只是朕忘了,景阳也曾说过不愿意。是朕考虑不周全,没有想到景阳本身的意愿。”
唐翎眼前模糊一片,她嗫嚅道:“父皇……是愿意不让景阳嫁了吗?”
“唉,”永宪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突然将目光对着唐樾:“你说的两份圣旨,朕确实该颁布了。”
唐樾眼睛亮了下:“若我没有听错,皇上说的,是两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