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罗三刀听了掌柜的来意后,打量了花娇和萧韬锦几眼,哈哈大笑。
“一个是娇娘子,一个是细皮嫩肉的书生,出门在外可是抢手得很,我的镖队明天日出时启程去省城,你们同行没问题,自己先找好了车脚夫。”
他话音刚落,两个精壮汉子小跑过来,其中一个赔着笑脸自我介绍。
“萧公子,我叫潘起,这是我弟弟潘落,我们正好去省城呢,你们夫妻用我们吧,不要钱,只要管我们兄弟和那两头骡子吃住就行。”
车脚夫载货载客都是有偿的,现在冒出来这么便宜的,花娇不解,“掌柜的,他们不是你车行里的吗?”
掌柜的慌忙解释,“是啊,他们是我表舅的远房亲戚,本是从京城过来投奔我表舅的,得知我表舅一年前去世了,所以还想回京城,倒是和你们顺路。”
潘起尬笑,“花氏,你尽管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是有头有脸的好人,我们厌倦了京城昌远镖局常年押镖的日子,现在看来还得回去干老本行。”
潘落帮腔,“萧公子,实不相瞒,我们本来想在东陌镇买间铺子养老,但是多年的积蓄被个不长眼的妙手朋友拿了个干净,连回京城的盘缠都没有了,叨扰了掌柜的多日,今天终于等到你们这样合适的雇主。”
花娇见两人腰间佩刀不离身,一般的小毛贼肯定不敢招惹这样的练家子角色,所以他们兄弟的话不足以全信。
她正要婉拒,萧韬锦缓缓出声,“你们可知昌远镖局的镖头是哪位?”
潘起毫不犹豫,“周昌!”
上一世,萧韬锦和周昌打过交道,对方古道热肠,是个可以信任的汉子。
“那好,就是你们了,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套上车随我们走吧!”
闻言,花娇暗暗叫苦,自家相公怎么如此贪小便宜呢?
转念一想反正一路上还有镖队同行,潘氏兄弟应该是折腾不起太大的浪花,到时候见招拆招。
如数给了掌柜的佣金,花娇和萧韬锦坐着这辆双驾骡车离开车行,车厢内宽敞得很,这一点他们很满意。
没走多远,驾车的潘起提醒得买些上好的草料盐巴,花娇说是应该的,去一家草料铺子买了不少。
回到锦娇居后,潘氏兄弟卸了车,声称将两头骡子拴在后院门的过道里将就一晚就可以。
花娇安排两人住正屋的客房,他们不肯,最后住进了温氏姐妹曾经住过的那间东下房。
又便宜又好说话,花娇疑心更重,问他们晚饭可有特殊的要求。
潘起说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就行,潘落补充说如果有一盅酒喝那是最好,没有也行。
花娇吩咐萧来金去打两葫芦酒回来,分给了潘氏兄弟,强调说晚饭不能喝酒,明天路上可以抿点儿。
明天锦娇居照常营业,因此今晚的晚饭就相当于是饯别宴,堪称丰盛。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依旧忍不住离别的伤感,萧来金和萧来银还都忍不住哭了一鼻子。
这也是花娇不准大家喝酒的一个原因,如果都喝了酒,还不得哭得难舍难分。
该说的话早已说过多遍,再加上还有潘氏兄弟两个外人看着呢,饭后,花娇吩咐大家各自回屋洗漱早点休息。
回屋后,花娇又拾掇了一番零碎用度,然后洗漱躺下,没多久,萧韬锦也洗漱完毕进了隔断。
他一钻进被窝,就将妻子拥入怀里,“娘子,秋闱之后,你还得随为夫去京城参加春闱以及殿试,总之就是要颠簸漂泊半年多才能安稳下来,真辛苦娇娇啦!”
花娇有意无意地泼冷水,“相公,你在学业上就没怎么用功,我真担心你考不过梅渣儿,总之,你只要比他考得好我再辛苦也值得。”
萧韬锦静默,上一世,梅青云在乡试中落榜后娶了前妻花娇,恬不知耻地挥霍着前妻在绣楼赚的银钱,最终两人都死于非命。
这一世他不休妻,看看梅渣儿能走到哪儿,想到这里,他紧了紧手臂,“娘子,你且等着看吧,你相公定然比梅渣儿强得多。”
烛光依依,伉俪情深的功课必不可少……
子夜时分,东下房亮了油灯,昏黄的灯光中,潘起脸色冷厉如雕,他从袖袋拿出来特制的纸笔,写了四个字,两人上船。
然后他将字条卷起来,放入一个特制的金属管里,用火漆封口,潘落将金属管麻利地绑在信鸽的腿上。
吹灭油灯,潘起轻手轻脚打开窗户放飞信鸽,这只苍灰色的信鸽很快融入沉沉夜空。
大黄听到了信鸽的扑翼声,警惕地盯着打开的窗户缝隙,潘起马上关了窗户,大黄低呜了几声归于平静,而窝里的小白和阿黑睡得死沉。
阿黑是顾磊送给萧来金的腊月狗崽儿,已经长得壮实凶猛,很适合看门护院,不过还是没有大黄的耳朵灵。
翌日清晨,潘氏兄弟将几个木箱等用度搬上了骡车后,萧阎氏也炝炒好了各种肉臊子。
萧二郎父子三人一起削面,很快,一碗碗面端上了桌,谁喜欢什么臊子自己随便舀。
花娇将碗里的面条给萧韬锦扒拉过去一些,然后舀了勺肉臊子,萧韬锦是妇唱夫随,也舀了肉臊子。
潘起舀了一大勺肉臊子,潘落舀了一大勺鸡杂臊子,不过当他们吃了半碗面后,竟然……
第52章 野炊
交换了彼此剩下的半碗面!
而且, 不管不顾众人的眼光, 潘氏兄弟埋头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潘起端了两人的碗就要去锅里捞面。
萧二郎适时地站起来,接过去他们的碗,去灶台那儿用笊篱捞了两碗面条。
本来他想拜托潘氏兄弟在路上好生照顾着花娇和萧韬锦, 但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潘氏兄弟身上有种他形容不出来的压力,无形地压迫着他……多年刀口舔血积累而成的阴锐深入骨髓。
潘起舀了一大勺羊杂臊子, 潘落舀了一大勺猪杂臊子,两人吃到一半时又换了碗, 这样一来他们就等于品尝过了四种臊子。
吃饱后, 潘起支招儿,“花氏, 萧公子, 这刀削面太好吃了, 你们要是在京城开一家锦娇居面馆,肯定生意异常火爆, 这间铺子直接租出去多省事儿。”
花娇心里泛寒, 潘起怎么知道他们夫妻会去京城?
又是怎么知道这间铺子是他们的物业?
萧韬锦也很不得劲儿, 萧二郎想不到这么多,“潘兄弟, 我们一大家子人能在东陌镇安定下来,也是托了娇姐儿和锦哥儿的福,我们再不能给他们拖后腿了,能在镇上生活一辈子就很知足。”
潘落顺坡下驴, “是啊,还是小镇的生活更安逸一些,京城开饭馆的多如牛毛,不赚钱糟心,赚了钱又有人眼红惦记。”
这个话题如此结束,饭后,萧二郎一家子人在后门外送行,那两小对儿禁不住这种场面都落了泪。
萧韬锦眉心蹙着安慰了两个侄儿几句,上了骡车,花娇和萧阎氏抱了抱后,笑着说好好卖面过日子,安顿下来后就给他们寄家书。
骡车走到巷子口时,花娇回头一望,萧二郎那一大家子人还目送着他们,她眼睛还酸涩着。
萧韬锦赴考结果不得而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正想着呢,眼前闪过一道白影。
小白跳进了车厢,直接忽视她,蹿到了萧韬锦的身侧,慵懒卧下来,而大黄屁颠屁颠地紧跟着骡车,依旧是那副蠢萌的模样。
到了车行门口,潘起跳下车辕进去找罗三刀他们,很快折返出来说镖局的人还在吃早饭。
没多久,安顺镖局的镖车一辆挨着一辆从车行出来,拉车的不是骡子就是驴子,因为马匹昂贵而且走不了长路。
最后出来的是骑着一匹栗色马的罗三刀,吩咐潘氏兄弟出了镇子后混在镖车的中间。
等到罗三刀策马去了镖队最前面,潘起对车厢里的萧韬锦和花娇解释,一般来说,镖队的中间最安全。
潘落笑着补充,镖队走的是官府驿道,半路上遇见劫匪的可能性很小,他们尽管放心。
车行的掌柜说过如果没有大风阴雨等糟糕天气,而且路上顺畅的话,镖队十天左右就会到达省城。
花娇和萧韬锦早就合计过,天气好坏以及路上是否顺畅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他们夫妻能决定的就是将大额的银票都存进了钱庄,一路上尽量低调。
比如平时在车厢里不要打情骂俏,萧韬锦看书或者闭目养神,花娇则打盹儿养精神。
说得好好的,但是出了镇子后,萧韬锦放下了书卷,捉起来妻子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字。
“娘子,此行颠簸劳顿,辛苦你了!”
花娇一看自家相公眉眼间蕴着千言万语,仿佛他们分散了多年后重聚似的,她盈盈然一笑,轻柔柔地吻了下他温凉的手心。
“我困了,眯会儿!”
说着就在短榻上躺下来,萧韬锦也是担心妻子憋闷,现在一看她适应性良好,拉过来薄被苫盖在她身上。
浓情藏不住,他端详妻子片刻,俯首啄了一下她□□的脸颊,这才正襟危坐拿起书卷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