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蜚:“……”
哥哥们明明也说了,为什么只笑话她?
几人忍笑,借她的光,很快就从房间里出来,由仆从带着去领衣服、挑寝房。
寝院男女分开,一南一北,江敬武本想帮闺女送东西过去的,奈何北寝院不许男子入内,只得东西送到门外,由嬷嬷领进去。
因为要常年在书院生活,有的孩子不会做家务,富裕人家便会让书童、丫鬟过来,照顾起居。所以,基本上都是两人一间房,房间并不大,左右各有一张小炕,不过是冷的。
两人放好东西就出门,打算吃完饭回来再收拾。
江敬武带着三兄弟和阿瑾在院外等着,人齐之后便去吃饭。第一天来,没去书院的膳堂,而是去了书院外的街道,找了家有烧鸡的馆子。
席间吃了一只,临走另买了三只让他们带着,又到旁边买了些日常用具,傍晚的时候,江敬武离开。
兄妹几人并排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父亲的背影,相互依偎着,天黑了才回去。
第一天是新奇而焦灼的,蜚蜚和阿柔都没有睡好,第二天嬷嬷将她们喊醒的时候,姐妹俩还懵着。
简单熟悉好,穿上书院统一的服装,着急忙慌到学堂前集合。
阿柔虽然已经识字,甚至熟读医书,但对书、经却缺乏认知,便和蜚蜚一起被分在了开蒙院,同时,阿瑾、江小花也在。
江小花原本还是女孩子打扮,穿上了书院统一的服装之后就更难分出来,刚来就让同窗们笑话了,因此闷闷不乐的。见到蜚蜚,狠狠瞪了她一眼,被蜚蜚回瞪了回去。
蜚蜚就在这个时候看到刘越风的。
——和印象中一样瘦、白,穿着书院统一的白、灰相间的衣服,坐在比他宽大得多的轮椅上,被人推着,缓缓向他们靠近。
轮椅骨碌碌地滚动,在地上摩擦出厚重的声响,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他却好似浑然未觉,手执着一卷书,悠闲地读着。他看书很快,短短的几步路,已经翻了两页。
而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那个人,可能因为太过矮小,只露出一个高高的帽檐。
随着两人的靠近,纷乱的学堂越来越安静,蜚蜚听见有人小声议论,还有表示羡慕的,说他也想让人这么推着到处走。
光看外表,的确看不出刘越风是个残疾人,所以,好些孩子都以为他是在摆谱,抑制不住地开始交头接耳。
蜚蜚站在人群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会被他注意到。
而他现在应该并不认识蜚蜚,眼神扫到她也很快就移开了。蜚蜚松了口气,刚想告诉阿柔他的身份,好让姐姐离他远些。
就突然听到刘越风的方向传来一声有些激动的呼喊:“蜚蜚!”
一瞬间,蜚蜚冷汗都下来了,整个人僵硬在当场,转头的时候,她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视线落在刘越风身上,却发现他只是漠然地打量着自己。
“蜚蜚,这儿。”那人又喊了一声。
蜚蜚这才意识到,声音是从刘越风身后传来的。惊魂未定的看过去,眼睛亮了亮:“招娣?”
可吓死她了!
原来,推刘越风过来的那个人是招娣,因为太矮了,只露出来半张脸,显得好像是刘越风在喊她。
松了口气,蜚蜚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见夫子没过来,便说道:“招娣,你也来……”
话说到一半,招娣就摆摆手,示意她先别说话。
疑惑地看着他们,顿时发现招娣把头发都给扎了起来,还剃了鬓角,看着像个男孩子。加上她跟刘越风一起过来的,蜚蜚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41章
赵夫子大步走过来, 交头接耳的孩子们顿时闭上嘴巴, 不再说话了。
蜚蜚也连忙挺直了腰背,站在人群最右边,不住用余光打量不远处的招娣和那辆轮椅。招娣只得加快速度, 并拢到人群当中, 随意找了个空地停下。
夫子张口便是一通之乎者也, 蜚蜚完全没听懂,只混在人群中间, 看别人点头她也点头, 别人摇头她也摇头。
懵懵懂懂的模样,阿柔在旁边看得直想笑。
好不容易结束了训话,夫子又让他们进学堂,按个子高矮来选座位。识字的坐在学堂右侧, 不识字的坐在左侧, 蜚蜚跟阿柔只得分开。
桌子很长, 须两人共用, 又矮, 弟子们都得跪着听讲。
一开始, 蜚蜚想和招娣共用一张桌子,可招娣却坐到了右边去,同刘越风同桌。
原来她是识字的啊。
蜚蜚心想,阿瑾也识字,只有她是个小笨蛋,什么都不会。
旁人她都不认识, 总不能和江小花坐在一起罢?那恐怕要天天打架!正觉得失落,不知道怎么办呢,旁边的桌子过来一个人。
目光看过去,却是一喜:“你过来干嘛?识字的人坐那边。”
“陪你。”阿瑾端端正正地跪坐好,目不斜视。
蜚蜚见他态度认真,似乎打定主意了,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心里美滋滋的,没忍住,傻笑了两声。
阿柔时刻注意着妹妹那边的动静,起先见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正操心着呢,就看到阿瑾的身影。
太卑鄙了!阿柔捂着心口,好后悔。
夫子又不知道她识不识字,就说不识字又怎么样?到时候还能教一下妹妹。
这一刻,阿柔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并且认识到了脸皮厚的重要性,觉得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傻乎乎的了。
座位分好,书院的仆从抱来许多书卷,分发给他们。
笔墨纸砚这些则要自备,江敬武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只是放在寝房没拿。
拿到书以后,右侧座位里有一些识字又爱显摆的孩子,当即摆开架势,端着书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左侧的孩子就看傻子似的瞧着他们,有些调皮的,还指着他们哈哈大笑。
“肃静。”夫子板着脸,敲敲戒尺,让孩子们坐好,又说了一大堆蜚蜚听不懂的话,才开始举行开蒙礼。
正衣冠、拜圣人、点朱砂、击开明鼓……
蜚蜚全程懵着,若不是阿瑾在一旁提点她,估计早就没那个耐心,撂挑子不干了。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钟声响过三回,夫子才宣布下学。
学童们轰然而散。
蜚蜚坐在门口的位置,便不甚着急,等阿柔走过来,才起身同她一道儿。
身后传来轮椅骨碌碌的声音,蜚蜚回头。
就见招娣还如早上那般,在刘越风身后推着他,缓缓朝他们靠近。
招娣比先前见时还要瘦一些,个子倒是长高了点儿,就这,看着也比蜚蜚小一圈。但刘越风比她们大两岁,身量也高出许多。
两相组合在一块儿,颇有些不搭。
“妹妹!”阿木他们已经过来了,在学堂门口招手,“开饭了,快。”
蜚蜚便收回视线,带着那股不舒服的感觉,上前跟哥哥们汇合,兄妹几个去了膳堂。
路上得知三哥被夫子打了戒尺,都有些震惊。
“这才第一天,你就挨打。”看着阿森红肿的手心,蜚蜚心疼地摸摸,“往后还得了?”
阿森也是十分苦恼,唉声叹气道:“挨打倒不甚要紧,关键不让说话,让人觉得十分压抑,成心为难人似的。”
“诶?你们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挨打?”阿木专业拆台,“要是我,打他都是轻的。”
阿林想起那个画面,也在旁边忍笑。
开蒙院的三人连忙看向阿森,无声地询问着。
阿森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夫子的白胡子上沾了墨,这一上午,我就看那一滴墨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实在忍的难受,想要帮他擦擦……”
“但没想到,劲儿使大了,直接拔掉夫子一撮胡子。”阿木平静的叙述着三弟的丰功伟绩,“夫子又疼又气,脸都绿了。”
阿森悠悠叹气:“我是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夫子的胡子摸不得!摸他一下,我疼三天。”
开蒙院的三人先是愣了愣,随即却爆发出一阵大笑,连阿瑾都没有忍住。实在为三哥的求学之路感到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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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堂内,兄妹几个看着大桶大桶的饭菜,都没什么食欲。
这一年以来,柏秋的厨艺突飞猛进,家里又不缺吃的,口味早就给养刁了。
但下午和晚上都有课,现在不吃,只有挨饿的份儿,还是乖乖拿起碗,每个菜都盛了一点。
端着碗漫天找座位的时候,几人都听到旁边有人提起蜚蜚的名字。
视线看过去,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小花和几个男孩子坐在一块儿,得意洋洋地说:“坐在门口的那个江颜蜚,同我是邻居。你们不知道罢,她小时候是个傻子,差一点就让人给卖了!”
“竟有此事?”其中一个问他,“卖去哪儿?”
“那谁知道。”江小花说道,“怕不是要给人当童养媳。”
一群人哄笑起来。
江小花也要笑,却突然让人锁着脖子,直接从座位上拖了出来!
桌子被拉扯得歪歪扭扭,饭菜撒了一地,孩子们惊恐地跑开,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