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说说,自己是如何筹划着,要设计阿沅的。”
前半句气势汹汹,后半句却是如柳絮,轻飘着落了地,似乎是询问之人难以接受,喉珠来回滚动数回,才能强忍着说出。
见大势已去,王元娘绝望地发现没有人会为她解围,连顾二郎也不发一言,只能呐呐地交待:“我让人给阿沅和秦王殿下送了字条,再引人来撞破他们私会的场景……如此,阿沅日后定会招人非议。如今苏家又出事,她日后再订昏事,就……”
这话听得苏六郎面上阴沉,什么叫日后阿沅再订昏事,听着可真真是刺耳,全然忘了自己前两天如何劝阿沅与自己解约。
王沅倒是心里突然对王元娘有了些同情,原因无他,实在是太过愚蠢,被利用而不自知,还铁了心了要护着身后人。
时下风气开放,儿女私情也算不了什么,便是她真的与秦王私会又如何,这点闲言碎语,还不如传出她有失礼失仪之举来得打击更大。前者对她这等身份之人来说不痛不痒,后者说不定会招来宫中来使斥责。
设局之人,从来不是为了设计她的名声,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王三郎则是漠然地在脑海中推测着,那么顾二郎是与元娘亲近,发现了她的意图,所以前来阻止,被郭家小娘子缠上。而阿沅与秦王都发现了不对,所以才没有中计。
他虽然隐隐地意识到,其中可能有些他未察觉到的奇怪之处,但此时也不得不先把此事圆了过去,毕竟这可是把秦王都牵扯了进来。
往秦王方向行了几步,他抬头就对上秦王一脸戏谑的表情,正要厚着脸皮开口告罪,这会却是谁都意想不到之人先开了口。
站在秦王斜后侧半步,旁观了许久的崔五郎,方才一直如同还在文人雅士的诗会画集上闲谈阔论一般闲适。
他与正扶着长公主的叔父交换了个眼神,就慢慢走到王元娘面前,笑吟吟地问:“那王娘子可否说说,这字条上的字迹又是从何而来?”
白净匀停的手上是折成方块形状的纸条,想来是秦王或者王沅给他的,这熟悉的纸质让王元娘原本断断续续的抽噎声直接卡住。
崔五郎也不继续强迫她回答,侧身就转向了王沅:“郡主所收到的那张字条上的字迹,可是曾见过的?”
无意识地看了苏六郎一眼,王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答道:“与六郎笔迹几乎完全一致。”
“所以,你又是如何拿到苏兄的字迹,并临摹了他的字迹去诓骗郡主?”
一锤定音,崔五郎竟是全盘否定了王元娘先前的说辞,要知道,她又是如何能拿到苏六郎的字迹的,又是如何临摹的分毫不差的,写字条的,必定是另有其人。
见王元娘咬碎一口银牙也不肯坦白,崔五郎俊美的脸上笑意犹存,他踱步到顾二郎面前,温声道:“不知顾郎君可是知晓其中原委?”
被问到的顾二郎终于有了反应,他方才一直垂着眸,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种种都与他无关,完全置身事外。
这会被问到了关键,即便是心下愧疚,为着顾氏一族,他也要替元娘圆场:“是我,是我让元娘买通了郡主的婢女,偷到了苏六郎的字迹,然后动笔临摹的。”
“元娘不甘,我便出了这个主意。此事我愿揽下所有罪责,也请郡主和秦王殿下责罚我一人便是,我绝无二话。”
他强硬地甩开被他之言震得愣愣的郭五娘,揖身行礼,平日里挺直的脊骨弯成了颓唐的弧度,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他扯了扯唇角,无恨无怨,眼底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戏二人组
阿沅:大家好像都表演得很卖力的样子,六郎,你怎么看?
苏六:跟阿沅牵着手看……
☆、自认
顾二郎倒是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惜在场的, 即便是确实不明所以的王三郎与郭五娘,心里也都是门儿清。
如果设计之人当真是他,那他还能在这被人抓了正着?
不过,顾二郎此时站出来一力承担此事,可见他想维护之人,才是真正的主使者。
这下王元娘觉得自己脸上的痛楚都减轻了, 心里满腔的苦酸咸涩中终于多了丝丝的甜。
她小步地往顾二郎身边挪了几下, 眼里独独只剩他一人。
因而也越发的觉得,余光里缠着顾郎的郭五娘, 果真是碍眼。
这时, 秦王也终于开了口, 语带调侃,漫不经心道:“此事我会如实回禀给阿耶, 顾如璋,你当真是想明白了?”
他原本也没想在此时与顾家撕破脸,见崔五郎稍一质疑, 顾二郎就主动承揽下所有罪责, 倒是多看了他几眼。
被连姓带字地询问, 顾二郎却更深地低了低头, 语气和缓,仿佛字字出自真心:“我方才所言,句句是真。”
这是坚持自己所言非虚了。
话已至此,秦王觉得有些无趣, 就甩甩袖,走到长公主面前揖手道:“姑母,我这便回宫了。”
长公主颔首应下,她对这个行事恣意的侄子倒是印象不深,或者说,避居在城外多年,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幼时生得很是雪白可爱上。
谈不上有多情深,但是总归又有着崔家的牵连,对他也是和善,这会自然也不会拦他。
秦王携着崔五郎已离去,顾二郎仍是保持着俯身长揖的姿势。
一旁的郭五娘见状就轻轻地拉扯着他:“顾郎,我回去便让我阿耶为你说情,你且起来,莫要担心……我阿耶最是宠我了……”
她见自己扯不动顾二郎,又碍于长公主等人都在,也不敢当面指责王元娘,就一直细声细语地劝顾二郎起身,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
即便是顾二郎自顾自地起身,向众人告罪辞行,她也觉得都是因着自己所言,这才打动了他,就满心欢喜地紧随着他一起离去。
见到顾二郎一直到走远了,都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竟然就这么离去了,王元娘才飘到云端的心就被打入了谷底。
他一定是都知道了,所以才会替自己担罪。
不,他哪里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顾家。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了,会不会厌了自己,不,自己都是听从了他耶耶的安排,都是为了他,为了顾家的!
王元娘的脸色变来变去,满腔思绪都挂着顾二郎的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如今在场的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别有深意。
一直旁观的长公主终于开了口,她语气不善:“王郎君,王府如此不堪,我今日便会带阿沅回公主府久居。”
这是一开口就要王沅跟她回去住。
“阿沅昏约已定,不日苏府还会来过礼,又如何能去长公主府住下。”
王三郎目光回避着,语气却是坚决。
断断没有他的女儿要跟着生母别居的道理,她可是姓王。
再者,他难道要看着,阿沅与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过日子?
断然不可。无论如何,阿沅是他的亲生女儿,一定是要住在王府里的。
长公主斜睨了王三郎一眼,难得的不屑情绪外露,正要开口,却被扶她之人抢了先。
崔三郎语气缓和,话中意却是不善:“阿沅若是继续留在王府,王郎君可是能保证,无人再对她下手?”
“你当知,以有心算无心,那便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了。”
话里话外,其实也是在逼王三郎当场处置王元娘,如若不然,他又哪里有借口让王沅继续留在府中。
不光王沅和苏六郎听明白了,连王元娘也听明白了。
可她这会迷了心窍,也就根本不在乎王三郎怎么处置她,左右她与顾家已经过了两礼,再过不久,就要嫁到顾家去。
更何况,她本就只是想让王沅落不下好名声,又并非下了狠手,伤了她。
其实王沅是不在乎的,但是也觉得,如果能就此将王元娘禁个足也是好的,省得身边天天有人对她虎视眈眈的。
之所以不在乎,是因为她已经可以预测到,王元娘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既然如此,又和她计较什么。
何必痛打落水狗呢,再逼得她狗急跳墙了又是麻烦事,净等着看戏,便足矣。
“日后,没我的允许,元娘不可出院门半步。”
王三郎显然跟她想的一样,直接就禁了王元娘的足。
只不过他比王沅想的还要周到些,“元娘的性子已是歪了,日后每日抄经十卷,都送到我书房中。”
而且他也比王沅想的要聪明些,竟然也看破了王元娘与顾二郎这桩昏事还有变故。
“若是顾家昏事不成,我会将元娘远嫁出洛京,必不会让她再踏进洛京一步。”
哦豁,王沅小小地吃了一惊,如今大昭朝的生活水准,应当是以洛京城为中心,向外辐射,依次递减,远离洛京的生活条件差不说。
时下远嫁,两家若无几代往来,一般是默认不宣地流放之举。
毕竟远嫁而去,无娘家依仗,可说是无依无靠,便是被磋磨的,也不是罕见。
王三郎倒真是狠得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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